第三章.輪回記(2)初見輪回司

事情是在晚飯時被提起的,盼惜嘴裏塞滿了飯,忽然就抬起頭問:“媽,若涵表姐最近怎麼樣了啊?怎麼感覺好久沒聯係了。”

話一出口,蘇父蘇母遲疑了一下,眼神交換後,蘇母放下碗筷,眼神充滿疑惑:“我說‘兒子’。”忽略掉盼惜投過來對“兒子”稱呼不滿的眼神,繼續說:“哎。是啊。從療養院回來後你一直沒去看她了。說來,這三年你都沒去看望她了。”

盼惜以為母親在開玩笑,隻是語氣輕鬆的回:“哪有,我昨天、不是,我之前才見過她呢。”而後空氣仿佛凝結般的安靜了下來,盼惜反應過來驚叫道:“媽你說什麼?什麼療養院???”

“怎麼糊塗了呢。”蘇母搖了搖頭,惋惜的歎了口氣。一直以來,蘇若涵和盼惜一家還是走的很近的,蘇母甚至把蘇若涵當成親生女兒那樣疼愛,提到傷心處,蘇母不免傷感:“三年前的事情,你忘了?”

此時的盼惜已經震驚的不能連貫的說出話來:“什、什麼三、三年……”

“唉!”蘇母重重的歎了口氣,“你還和若涵那麼好,怎麼能說忘就忘呢。三年前若涵出了事故,那一天好像是要幫別人忙,就耽誤了和男朋友的約會,開車一時著急,就……唉……車是報廢了,不過還好人活了下來。隻是……腰以下已經動不了了……”

從盼惜不能連成句子的斷續詞語中漸漸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七夏心裏也是一陣震驚。她想象不到那麼自信美麗,灑脫無畏,有著波浪般柔美長發的蘇若涵,前一刻還在她們麵前爽朗的笑,怎麼下一秒鍾,就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為什麼這時間效應的反噬後果,卻帶給了一個無辜的人不可想象的災難?

七夏電話還沒來得及掛就啟動星魂之路到了盼惜家,此時的盼惜剛放下電話抱住自己顫抖的身體哭泣。七夏從來沒有見過盼惜如此脆弱的樣子,一直以來,盼惜是那麼開朗,那麼陽光,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樣子,這樣的盼惜,讓七夏心疼的抱在了懷裏,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盼惜,不怕。有我在。”那一刻,七夏擁住盼惜這樣說,而盼惜,終於緊緊抓住七夏的衣角,在她肩膀放聲哭了出來。

平穩了盼惜的情緒後,七夏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回到三年前,阻止事故的發生,而後她也這麼對盼惜說了,當然得到的是盼惜急切的回應。這次,她們決定謹慎行事,商量了一下,兩人便立刻趕回了三年前。

雙手相握的時刻,周身散出火一樣的熱度,七夏感覺異樣,皺著眉睜開了眼。

周圍是陌生的景色,不屬於她認識的越城的任何一處地點。樓群變成低矮的建築,最高的也不過兩層,牆麵刷著的油漆已經頹敗,張貼著的告示用紅筆大大的寫著“計劃生育”之類的宣傳語。七八點鍾的光景,路上行人很少,有帶著叮叮當當響聲的電車穿行而過,在電車停穩的那一刻,有上班族疲憊的下了車,匆匆從她們身邊走過。那些人的頭發燙成像是棉花一樣,胡亂的堆在頭頂。身穿白色襯衫,下擺被塞進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裏麵。有稚嫩的男聲漸漸傳來:“晚報晚報,誰要晚報?”男孩出現在錯愕的兩人麵前,頭上戴著一頂泛黃的鴨舌帽,身上是沾著泥點的背帶褲和短袖背心,背帶褲的一隻帶子鬆鬆垮垮的垂到腰間。男孩走到她們麵前,將手中的報紙遞過來,問道:“兩位小姐,要晚報麼?”

七夏拿過來翻到晚報的正麵,那上麵赫然的寫著:1989年5月10日。

賣報小童見七夏沒有要掏錢的意思,搶回報紙,抱怨了幾句:“不買還看什麼看!”說完就又嚷著“晚報晚報,誰要晚報?”跑遠了。

就算盼惜視力再差,鏡框後麵的眼睛也看到了日期。再結合周圍的景色,是回錯時間了。兩人不再耽誤時間,繼續回到2003年,可睜眼閉眼間,兩人周圍的景色從夕陽西下到華燈初上,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這是怎麼回事?

七夏盼惜驚慌的對視,不用說出,已經明白了對方眼神中透露出的疑惑。

“怎、怎麼辦?七夏……”盼惜環住七夏手臂,看著陌生的地方,心裏的驚懼重重襲來。

“別慌。”雖然這麼說著,但是七夏心裏也是一片混亂:“記不記得,墨染說的異能的反噬?這也許就是我們改變了03年曆史的異能反噬,恐怕在短時間之內,你是不能正常使用能力了。就像他說的,時間倒流不是兒戲。”

為了挽救一人,卻打破了另一個人本應平靜的生活,這是正確還是錯誤呢?而她們繼續改變曆史,這又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像是骨牌那般循環,她們到底要做多少事情,才能補救時間的漏洞呢?

七夏考慮了很久才開口說:“盼惜,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請,因為這也不是在我控製之內的。我真的很難過,拖累了你表姐,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救她的。所以,不要擔心,因為我一直會在你身邊!”

這番話,讓盼惜莫名的就安下了心來,心裏說不出的暖意。她緊緊的握住七夏的手,微笑著點頭。

盼惜知道,後麵發生的事誰也不能預料,可是七夏會在她身邊和她一起承受,這樣就夠了。

正感動的不知說什麼,盼惜聽到七夏有力而堅定的話語:“我們去輪回司吧。”

她的主意是去找墨染幫忙讓盼惜能力恢複正常,而在1989年,誰也不知道再拖一點時間,憑空出現在不該出現的時間裏的兩個人,又會帶給別人怎樣的巨變。

不過慶幸的是,星魂之路依然能夠啟動,雖然不知道輪回司是什麼樣子,可是兩個人握緊雙手傳遞給對方堅實的力量,就沒有了恐懼。

七夏沒有去過輪回司,是因為墨染的警告。不知道為什麼,墨染可以讓她用星魂之路傳送到任何地方,卻惟獨不能踏進輪回司。他的理由就是,陰陽兩界是不能讓不屬於各地的人隨意踏入的,除非有許可,方可進入。比如墨染在七夏七歲時來找她,就是經過了特殊法力,隻能讓七夏一人看到他,才避免了在陽界造成不必要的影響。

星魂之路關閉的一刻,光亮消失,兩人的瞳孔都不適應的微眯了起來。而近視眼的盼惜卻在明與暗的快速轉變中眼前一片漆黑,隻能任七夏領著。

是一條長而深的甬道,前方隻有隱隱約約的光芒,兩旁是凹凸不平的牆壁。七夏看了看周圍,除了遙遠地方的光,周圍隻有墨一樣的黑暗。無奈之下,隻能向著那光芒走去,即使她的能力能讓她看到很遠的地方,但在沒有光的黑暗裏,饒是她的視力再好也看不到此時她們所處的環境。

走的路上還擔心會不會有石頭絆倒,可是後來七夏才發現自己隻是多想了。

走了很久,才走到光芒處。那裏有著一扇緊閉的石門,有三人多高。頂端有盞外形怪異,看不出形狀的石燈,透過外殼能看到裏麵微弱的火苗,石門上麵橫書蒼勁有力的刻著“鬼門關”三個鎏金大字。借著微弱的光芒,七夏看到在石門旁邊鬱鬱蔥蔥開滿了火紅色的曼珠沙華,象征著死亡的花朵妖豔的盛放在陰陽相接處。順著路往回看,花朵有一直延伸到她們來時的路上的長勢。隻因為沒有光亮,所以七夏沒有注意到。

原來不是沒在網上看到關於陰間的資料,大多是人們杜撰出來的場景,如今站在鬼門關前,七夏不得不承認,其實有時候人們的幻想還是有理由可循的。然而還是和自己了解的有別,比如鬼門關前掌門的十八個鬼王,這裏,隻有寂寥的、外形醜陋的燈。麵對著鬼門關,七夏心裏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悵然。

“我哪裏醜了!”寂靜中忽然被這樣一聲嘶啞的辯解聲音打破。

七夏看到石門頂端的石燈慢慢轉過了身,眯著眼睛,周身伸出數隻手臂,伸出了其中相對的兩隻,揉了揉流淚的眼睛,旁邊的一隻拍著打著哈欠的嘴。細細數去,大概有十八隻手臂。莫非這就是十八鬼王?七夏剛這麼想,就見放下手的“石燈怪”豎起眉毛對她吼:“我才不叫十八鬼王,這麼醜的名字怎麼對得起我這麼藝術的長相?我叫……”忽然清醒的石燈怪看清了來人後險些從頂部摔下來,它突然收起了傲慢的語氣,乖順而顫顫巍巍的喚道:“右、右翼使大人,您怎麼回來了?”

“七夏,是誰在說話?”眼睛已經逐漸適應的盼惜問道,但是眼前除了模糊,依然不辨物體。

“我也不知道……這個石燈剛要介紹他自己就又不說了。”然後七夏麵向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的“石燈怪”說:“誒,你到底叫什麼啊?怎麼不說了?”

石燈怪諂媚的笑道,十八隻手成對的搓了起來:“右翼使大人,您開什麼玩笑,小石頭的名字還是您給起的呢!”

“哎呦,這名字真帥。”七夏笑出聲來,忽而反應過來:“什麼右翼使大人,你叫我什麼?”

“大人,您是怎麼了?昨天您不是剛出門麼,怎麼今天回來就變樣了?”那名字叫小石頭的石燈驚措的喊了出來。

好像被人誤會了。七夏知道天下會有長的相像的人的,而此處燈光黑暗,這小石頭認錯了人也是可能的。

“我……不會認錯右翼使大人您的。”小石頭委屈的說道。

看來還是會讀心術的石燈,真是讓人生氣。剛這麼想,七夏就聽那小石頭狗腿的嚷:“小石頭怎麼敢讀大人您的心的,您那麼法力無邊,我這種小神是不能辦到的,大人您原諒我啊。”

小石頭看清了七夏身邊的人,忽而又震驚的說:“怎麼,迷司使大人也在?”言語中充滿了疑惑,可是又猶豫著不敢問。

“我們要進去。”七夏擺出一副正經的神色說道,盡量讓自己不去亂想,以免被石燈看穿了心境。

那小石頭立刻打開了石門,恭敬的說:“恭迎二位大人回到輪回司。”

轟隆作響的石門開啟後,廣闊而別有洞天的輪回司展現在兩人麵前。門的另一邊,沒有想象中的黑暗,也沒有想象中的陰森,更沒有想象中的厲鬼漫天。這個輪回司更像是一個巨大的花園,這花園裏有小橋流水,有湖泊美景,有亭台樓閣同樣也有迤邐的山川溪流。雖然山川和溪流在很遠的地方,但是七夏依然一覽無餘。

這個輪回司和七夏所有了解或者想象的陰間都不一樣,它竟然美的宛如仙境。

路的正前方有三座寬大的石拱橋,兩邊的偏小,其中左邊略小於右邊,中間的寬大。每座橋雕以同樣的鏤空花樣石欄,青色的石板鋪滿了整座橋麵,光滑而泛著明亮的光。石橋下麵是潺潺的流水,清澈透明,偶有泛著光的遊魚成群的遊過,在橋墩下徘徊許久,才不舍的離去。每座橋前麵均站有兩個高二尺的彪壯男人,身著暗藍色甲胄,頭頂銀色頭盔,頭盔上麵直直豎著三根翎羽,更顯得高大宏偉,這應該就是墨染所介紹過的輪回司的鬼奴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奈何橋和血河池?可是,這河水清澈見底,哪有什麼血色的樣子?此時,適應了光線的盼惜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色,大叫出聲:“啊啊啊啊啊!!!七夏,我們不會死了吧?”

七夏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隻能握住盼惜的手埋頭繼續向前走。

“那個……”七夏囁嚅的在身披甲胄的守橋人旁邊猶豫著問。

那守橋人聞聲低下頭,下一刻立刻單膝跪倒在地,恭敬的喚道:“不知右翼使大人前來,有失遠迎。”聽到守橋人粗重的聲音,其餘幾人也隨著跪倒在地,這下七夏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是說自己的長相和他們說的那個右翼使太像了,而解釋自己不是渲畫,這樣會不會被趕出去?這樣的話不是離她們的歸期更遠了麼?七夏斟酌了三秒鍾,立刻不好意思的說:“咳咳,沒關係。那個,能告訴我墨染在哪麼?”

隻一會兒的時間,墨染就風風火火的趕來,七夏不由在心裏感歎,當神仙就是有眾多福利優待啊,不僅省了電話費,還省了車費,真是一舉多得。

七夏不能確定見到的是否就是墨染,因為眼前出現的男人有著漆黑的長發,身穿漆黑的衣,還有漆黑的仿佛用墨暈染的指尖,除了七夏認識的墨染像夜空般深邃的眼眸和白皙的皮膚,其它的全部顛覆了七夏的記憶。

“你,你,你,你是墨染?”幾乎是同時,七夏和盼惜一同驚叫了出來。

墨染眼神充滿擔憂和急切,他低聲在七夏耳邊輕語:“近一步說話。”然後下一秒她們就被墨染帶到了一寂靜隱秘之處。

“你怎麼回來了?我不是說我們一起走的嗎?”墨染焦急的抓住七夏雙肩,略帶責備的說,可眼神卻充滿了七夏不熟悉的寵溺。

七夏向後一躲,說:“墨染,你不認識我了麼?”

“渲畫,我怎麼會不認識你呢?就算你的形態發生了改變,可是你依然是我的渲畫啊。隻人間這一天,你就消散了這麼多的靈力。那天我沒有和你走,就是因為想等風波過去,然後去找你。渲畫,你……”

見墨染有要一把抱住七夏的意圖,盼惜當下拉過七夏,怒道:“你個墨染,我和七夏你都不認識了嗎?你昏了頭了吧?你女朋友渲畫能長這樣麼?”

七夏苦笑不得,這是損她還是幫她啊。

“你是……月落?”墨染驚的睜大了雙眸,看向七夏,正色道:“渲畫,你離開的一天我還能幫你向求情,你消散的靈力致使你改變,我也能幫你找到理由,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救出時空主宰者,她犯下了你我都不能彌補的大錯啊!”

盼惜當下呆住,她不就回到了三年前一次麼,至於這麼罪惡滔天麼?!

“墨染,你真的真錯人了,盼惜說的沒錯,我不是渲畫,我叫洛七夏,她也不是什麼月落,她叫蘇盼惜。我們需要你的幫忙,你好好看看我們吧。”說完,七夏忽然覺得周身一冷,然後她就意識到一個問題,一個被忽略了相當久的問題:盼惜回錯了時間!那麼,她們現在依然在1989,所以說,她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1989年的輪回司!!!

再看眼前的墨染,她更加確定了這個想法,沒來得及聽墨染回答,七夏轉而焦急的對盼惜說到:“盼惜,這是1989年的輪回司,所以墨染不認識我們是真的,快試著回到2009年!”七夏對盼惜大喊,可隻是一瞬間,她們周圍就湧來了數十名身著暗藍色甲胄的鬼奴,這其中還有四名身著黑色甲胄的鬼奴。幾人把七夏等人團團圍住,然後下一秒,就有白光自他們手中飛出,那些白光飛到七夏和盼惜的頭頂,從上方擴散下來,就如一口透明的大鍾罩住了兩個人,困住了她們的行動,而盼惜更是無法試著使用異能。七夏驚恐的看向盼惜,用力捶打著周身無形的壁壘,她看著那些人把盼惜先一步帶走,卻無能為力。

“右翼使大人,您私入陽間,又擅自解封了迷司使大人的封印,王令我們即時捉拿您回去。”其中一名鬼奴俯身在她麵前,雖句句帶敬語,可語氣生硬,不帶任何感情。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右翼使!盼惜也不是什麼月落!快放我們走,你們這幫混蛋!!!”她急得怒不可揭,開始口不擇言。

“渲畫,我不知道為什麼隻短短一天陽間之行就讓你起了這麼大的變化,可是我答應你會和你在一起,為什麼你不肯等我?”耳邊傳來墨染沉重的聲音,抬眼望去,墨染並未對她開口,而是和那些鬼奴在爭執,嘴裏說出的卻是另一番話:“那麼,王有沒有規定非要用結界困住渲畫捉她回去嗎?難道她還會再跑不成?”

“回左翼使大人,我們隻是奉命行事,王已經在森羅殿等右翼使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