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回顧靈車之事(二)

奈何橋上的孟婆,見到抱著女孩前來的奕宸,笑著問道,“小八爺,該不是來怪孟婆上回又騙了你的事吧?這次還帶了個幫手來?”

奕宸將夏小白放下,他也坐下了身,說道,“孟婆,你騙了我這麼幾百次了,同樣的謊話說了這麼多遍,難道你不會膩嗎?”

孟婆笑著反問道,“鬼話連篇,鬼的話是不可信的,而小八爺卻信了孟婆我幾百次了,也難道不會膩嗎?”

“那是因為我真的很想要啊,”奕宸歎了一口氣,他轉過身,趴在奈何橋的上,望著涓涓流淌的忘川河,“我想要忘記她,正如她所希望的那樣,同樣我也不會感到心痛了。”

“這姑娘的模樣倒是長得挺可人的,難怪小八爺這麼放不下,”孟婆走到夏小白的身旁,一隻蒼老的手拂過夏小白的臉龐,一驚,說道,“還是個活人!”

躲在遠處的景延窺視著奈何橋上的人,雖然聽不見橋上之人說的話,但從孟婆震驚的舉止和口型來看,景延似乎已經發現,奕宸帶來地府的女孩是個陽間的活人。

奕宸垂下了手臂,晃蕩在橋欄杆上,說道,“不是她,這她沒關係,但是她能幫到我,所以我帶她來了這裏,找孟婆你幫忙。”

“小八爺,陽間的活人是萬萬不可帶到地府來的!這要是讓冥王知道了,可是會動大怒的!不管在什麼地方,規矩是不能隨便破的!”孟婆都替奕宸捏一把汗,“趁沒人發現,趕緊將這姑娘帶出去,片刻都留不得!”

“孟婆湯離不開孟婆你,更加離不開陰間的地府,我不帶她來,如何讓她喝下孟婆湯?”奕宸轉過身,笑著問孟婆。

孟婆大吃一驚,追問道,“什麼?小八爺想讓這姑娘喝下孟婆湯?”

“沒錯,不然我帶著這麼一個累贅來地府做什麼?”

“萬萬使不得!陽間的活人怎麼可以喝孟婆湯呢?這姑娘若是喝下了,這一條腿就是深深地紮在了陰間,弄得不人不鬼,陽間的人認為她是鬼,陰間的鬼認為她是人,如此尷尬的身份,如何使得?!不可以!有違常理!”孟婆連連搖手。

“孟婆果真不肯的話,”奕宸站起身,依然笑著說道,“我就隻能來硬的了,今日要不到,那孟婆他日也不能留在這奈何橋上了,恐怕地府再也沒有孟婆這號人物了。”

這話本該是恐嚇,奕宸卻絲毫沒有強迫孟婆的意思,像是調皮淘氣的孫子和疼他的姥姥在撒嬌,但他誌在必得,非要不可,不然也不會冒著被冥王體罰的險而將陽間的夏小白帶到了地府。

“小八爺,那你倒是說說理由看,看我孟婆值不值得替你背著黑鍋,冒險承擔這個連帶責任。”孟婆可不缺一碗半碗的孟婆湯,但是事情要是傳到冥王的耳朵裏,免不了要受體罰。

“因為我需要她,隻有她可以幫到我。”奕宸看著孟婆,他似乎隻在孟婆跟前露出這樣天真單純的笑容,和無害的表情,幾百年來,奕宸和孟婆之間的關係好過任何人,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遠遠多過他和冥王相處的時間,即便很多時候,奕宸並不言語,隻是坐在奈何橋上。

“小八爺,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可能會為此承受重罰。”

“無所謂,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我全都認了。”

“行吧!”孟婆算是應了下來,但是看向夏小白的時候,不免有些擔憂,又道,“這姑娘看著挺麵善的,這樣對她,似乎有些不妥,她死期未到,也沒做什麼惡事,這般對她,豈不是殘忍了一些?”

“我允諾過她不死,她竟然也信我,她還是第一個信任我的人,”奕宸淺笑,不知是在嘲諷夏小白的愚不可及,還是笑她有些傻,又道,“不人不鬼,不就是不活不死,這樣的狀態,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也是護她的最佳方式。”

夏小白若繼續像以往一樣活著,作為陽間的普通人,卻擁有吸引鬼魂的特殊體質,她遲早會被弄死;她若死了,便變成了鬼,同樣會因為她特殊的體質而變成可怕的惡鬼,即便奕宸不動手,冥王也絕不允許夏小白的存在。

這樣的打算,或許是因為奕宸自私,他需要夏小白的幫助,所以他需要先護她周全。然而奕宸自己都沒有發現,當他注視夏小白的時候,眸光已不再如一開始的那般冰冷和陌生。

那鬼城裏的墨胭,無論他奕宸給什麼承諾,做什麼事,她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因為她至始至終都不曾信任過他。

奕宸從夏小白那裏,第一次認識了“信任”這個詞彙,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了自己被信任的感覺,雖然覺得這種毫無根據的情緒十分可笑,但他卻已經開始在意,當夏小白哭著罵他是個騙子,指責他說話不算數的時候,他覺得那感覺簡直糟糕極了。

“既然小八爺執意如此,那隻能順著你了,冥王怪罪下來,孟婆我隻能自保了,就說小八爺威脅我老太婆,為了保命,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半碗孟婆湯被奪了去,我也少受點責罰。”

孟婆倒了半碗孟婆湯,又道,“這姑娘畢竟是陽間的活人,孟婆湯是陰間的陰物,她斷然受不了這樣的衝擊,小八爺非要如此,恐怕要做點犧牲了。”

“什麼意思?”

“借小八爺一點血液,摻入這孟婆湯中,助這陽間的姑娘一臂之力,免得她吃不消,白白送了性命。”

“這有什麼難的,不過是借點血罷了。”奕宸正要動手,孟婆攔下他的手腕,說道,“不,要你心頭之血。”

“無所謂。”奕宸卻毫不在意,他指尖“嗦”的一聲衝出一根銀鏈,根據主人的需求要變化莫測,此刻細如蛛絲,猛然紮進自己的胸膛,速度極快,隨後他將手上的銀絲垂在碗口上,一滴血液沿著銀絲滴下,落入碗中的孟婆湯,化開。

遠處的景延目睹了整個過程,一直看到夏小白被喂下那半碗孟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