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就沒了退路，秦葉也終於讚同了石風的主意，決定放手一博了。這天，她把石歡叫到跟前，向他說明了實情。邊說邊留意他的表情，見他微露羞怯的喜色，心裏那叫一個涼！當即又恨又氣，雖然不悅，也不敢表現出來，隻是在心裏罵道：“好你個沒良心的！竟然笑得出來！聽到你親媽的信兒，就這麼高興啊！”
“歡歡，想回去嗎？”她摸著石歡圓咕嚕都的腦袋，百感交集。
“想……”他不好意思地說，晃著腦袋在秦葉手心裏轉了轉，以來解癢。
秦葉愣了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問：“回去了還回來嗎？”
“回來呀！”
“回來了還去嗎？”
“嗯？”
“你親媽家可有錢了，滿屋子都是好吃的，她要是想讓你留在她家，永遠不再回來，你願意嗎？”
“你們也去嗎？”
“我們不去！就你自己。”
“你們不去我也不去。”
“她是你親媽，跟我們又沒有關係。我們的家在這！你就不一樣了，你是她生的……你的親哥哥們……也都在那邊呢！”秦葉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我有大哥！我就喜歡這一個哥哥！咦？大哥呢？我去找大哥！”說著，人已經跑到了數米開外。剛要撒開步子，又停下來跑了回來，拉起秦葉布滿老繭的手：“媽！我也隻有你這一個媽。”
秦葉看著離開的石歡，淚如雨下。
這個兒子總算沒白養。
想當年把他抱回家，就沒想過會與他從此結下母子情緣。多少個與尿布相伴的日日夜夜，最是見不得他小胳膊小腿兒無辜地抓撓踢騰，多麼可憐一個小人兒！多照顧一天就有一天的不舍。沒滿月他就會對著大家笑，一笑，虎靈靈的大眼睛也彎成了初三的月牙，讓人愛憐不及。天長日久，也忘了他是撿回來的，一個恍惚愣神，竟在追憶他是怎麼從自己肚子裏跑出來的。
終於還是到了這天，石風帶上石歡去赴約了。秦葉本來也要去，不巧吃壞了肚子，拉得厲害，便留在了家裏。趕在周末，施九代她去了。
到了村口，石歡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大哥，我們不去了吧！”
石風和施九下車來對他好一陣耐心的安慰，說起了優優，終於才說動了他。
進了村，人明顯比第一次來的時候多了些，都是成堆成簇聚著的。後視鏡裏見得幾個婆子對他們追望指點，想必她們是知道了情況。
巧玲夫婦和幾個近門的叔嫂早已在院門外等候，看見車上的石歡，一陣殷勤的噓寒問暖。三個小子都在家，看見陌生又熟悉的弟弟，個個虎頭愣腦的，不敢搭話。
進了屋，石歡還在死死地拽著石風的衣角，從大家的談話裏他大概認出了今天的主角，拿眼看了好幾眼巧玲，為她準備好的問題不知怎麼回事早已忘到了九霄雲外。
不久三碗熱騰騰的雞蛋茶就端上了桌，端飯的女人招呼完施九和石風，又把筷子遞到石歡手裏，說：“歡歡，趕緊趁熱吃了吧。”
歡歡初到這裏，難免有陌生之懼，拿了筷子也不吃，突然看見一旁正端詳自己的老三，果真像是看見了自己，心裏豁然欣喜不已。真是奇妙！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世上竟有人可以長得這麼相像，而且這個人中的典型還讓他給當了。不知哪來的勇氣，他突然說想要跟優優一起吃。
優優被他點了名，自覺無限榮幸，也欣慰於這種同胞的血緣深情，卻隻說不餓，不敢上前與他親近。施九看出兄弟二人都有相好的意願，便笑著說：“到底是親兄弟，你看，見了麵就是親。去吧，你們這麼多年不見，讓哥哥帶你到外麵玩吧。”
在大家的鼓動下，他們終於一起出了門。剛走出門口，小手就牽住了。引得屋裏的人一陣歡笑。
兄弟倆一見麵便有了聊不完的話題，小小的人就有了相見恨晚的感慨。終於到了決定去留的時候，石歡顯然還沒盡興。大家都在挽留，就連石風也在征求他的意見：“怎麼樣？歡歡，既然舍不得哥哥，就住下吧？”
施九悄悄擰了把石風，卻也不得不說：“歡歡，你是想跟我們回去呢還是想留在這？你要是不回去，我們可就走了啊！”
結果，石歡還真沒再上車跟石風走！
石風也沒問石歡什麼時候回來，隻是說過兩天再來看他。
“我們就這麼回去嗎？”還沒出村子，施九就不甘心地問。
“不然還能怎樣？”石風也沒想到石歡就這麼實誠，說留就留下了。
“他們怎麼這樣呢！我們就是客氣一下，他們還真好意思留啊！”
石風隻是開車看路，沒做言語。
“當年他們不管歡歡死活把他丟到外麵，就已經犯了遺棄罪！單是這一條他們就沒有理由把歡歡留下……”
“你覺得在我們這講法有用嗎？要是有用，怎麼沒有一個人替你伸張正義？”
“哼！一幫刁民！”
本是無心之談，話趕話趕到這裏，聽施九這麼一說，石風覺得不舒服了，停下車來說：“我奉勸你，人民教師，說話可得把點門，小心我們這幫刁民哪天犯起刁來把你煮了吃了！”
施九也覺得自己話說的有些偏激，也傷了石風的感情，可見他這般野蠻，看不到絲毫的溫情，不覺也動了怒，話也不自覺就往傷人的地方說：“不就是因為歡歡沒跟我們一起回來嗎！你跟我置什麼氣啊！”
“這是兩碼事！歡歡回不回來那是他自己的事，我用不著難受，難受也犯不著跟你這過不去！你這根本就是瞧不起人！”
“我哪有！”施九說著，石風已經啟動了車。她隻好沉默，沉默了好遠的路，才發現沉默原來比爭吵更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