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歡和要男到家不久,秦葉和滿倉也回來了。石滿倉一看見女兒,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還知道回來啊?怎麼不死外頭呢?你人不大,野得倒不輕!”這是他在得了子後第一次發脾氣。他這一通罵,讓一旁的小四也為之不寒而栗了。
秦葉忙過來勸:“別怪男男了,誰不知道,她再沒那麼老實了。這事都怪歡歡,不聽話,淨會給人添亂。”秦葉說著,把歡歡叫到了跟前,質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石歡再不敢說是為了找親媽的事,隻是低著頭不說話。
石滿倉隨之向要男吼道:“你今天把歡歡帶哪了?都去幹什麼了?”
要男被他一吼,膽都嚇破了,隻好實話實說。一說,秦葉就傻眼了。沒想到兒子背著自己去找他的親媽,一下子就傷透了心,啪嗒啪嗒落起淚來。又覺得這樣在別人家也不好看,抬腳就要走。小四忙過來拉住她相勸:“歡歡他還小,都是無心的。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秦葉拿開她握在自己胳臂上的手,淚眼婆娑地哽咽道:“你也不用勸我了,是誰都繞不過這個彎的。不是我往心裏去不去,是,這個事……它不是個事……”好啊!他現在都會來這一出了,那以後呢?誰會料到他還會給你來哪一出?
石風回到滿倉家,得知秦葉和石歡已經回了家,也沒多做停留,走出門口又退了回來,問:“十九回來了嗎?”
“哎呀!怎麼把她給忘了。還沒回來呢!你先回家看看,要是沒有再說。”小棉話未說完,石風已經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石風已經略略得知了家裏的情況,回家來果不其然,秦葉還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倆孩子呆呆地在一旁陪著,樣子也像哭過。
“媽,別傷心了。這事吧,它就趕到這了,你再哭也沒用,咱還得從長計議。有個事,我還沒顧上跟你說,我怕我說了你會更著急。”
“什麼事?”秦葉問著,好似已經做好了不急的準備。
“媽,你應該想想,有些事,我為什麼不跟你說呢?你總是說我眼裏沒你這個老的,是這樣嗎?你看你這心理素質,還沒遇到個事呢就哭哭啼啼的,你說,我這個做兒子的,遇到了事該怎麼辦?我還不是太了解你了,怕你承受不住,不想讓你擔心嗎?”
“繞這麼大彎子,到底想說什麼?”秦葉自知他的話在理,也多次覺得有這麼個體貼的兒子是她的福氣。但,一遇到事,她還是很難做到不焦急不上火。
“媽,你說,咱做的這一切,有錯嗎?沒錯。但你也看到了,整天不是這事就是那事,就是不讓你安生。有個事我本來昨天就想跟你說的,但我看你單是為了沈大爺的事就難過半天,我說的這個事又是咱家的——這不想讓你睡個好覺嘛,就忍住沒說。誰想到,今天就出了這個事。其實,今天這事吧,你壓根就不應該往心裏去。歡歡他才幾歲啊,知道什麼呢?無非是好奇,想知道他親媽長什麼樣,要男問他為什麼這麼急著想見她,他說了,想問問他親媽為什麼要把他拋棄。誰可憐?歡歡才最可憐啊!媽!”
“那他不聲不響跑出去就是氣人。”
“他不是還小嘛!還不知道一件事要走怎麼個程序。”
“那你想跟我說的事到底是什麼?”
“我不是跟你說昨天接你的路上碰見臘梅了,還有個事,是她跟我說的。”石風沒再隱瞞,支開小傑和石歡,將自己所知的事情跟秦葉和盤托出了。
秦葉雖做了些心理準備,一聽到這些,所有的準備工作依然都白搭,人頓時如同惡煞附體,麵如死灰,下巴也不自覺地抽動起來。這表現石風並不多見,卻猶然記得父親走的時候她就是這般失魂的表情,一時間又心疼起多舛的母親來。他看得到,他的母親,無論什麼不幸,到最後都能扛過來。隻是,這過程,對她來說總是殘忍了些。
秦葉緩過剛剛的錯愕,又激動地拉著石風的袖管,拿眼將他鎖牢了,壓低了聲音問:“這事還有誰知道?”
石風頓了頓,說:“媽,你說,我們是不是要這樣瞞歡歡一輩子?”
“難道你想他離開這個家嗎?”秦葉一時失控,聲淚俱下。
他怎麼能舍得!可是隱瞞有用嗎?對誰好呢?到現在,他也說不準弟弟是有意回到生母身邊還是單單是想見見她。這個抉擇,不僅僅弟弟一人要做,他們這些大人更要做。與此同時,他也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最壞也不過失去了吧?可從決定把他留下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心裏為這個弟弟留好了位置,不管怎樣,他都是他的大哥,一個真心實意照顧好他的大哥。
這時,石歡從石風屋裏回到東屋來,充滿歉意地低聲問:“嫂子怎麼還沒回來?”
石風其實心裏一直還牽掛著施九,隻是忙於說事,也是想著她可能會晚些回來,就沒顧上提她。一看表,將近十一點了,不免有些擔心。起身對秦葉說:“媽,你們先睡吧,我出去看看。”
這個人,該不會也迷路了吧?
擔心難免,他安頓好大家,帶上手電又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