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當春回雁歸 你的心是否如這春日的陽光 清爽 明朗 還有絲絲溫情 101.山野之聲

孬蛋果真沒有再去學校上課,真的去放牛了。身上的傷安安穩穩地過了一夜,一覺醒來就作怪了,全身都是沉重的疼。還好,能下地走路,一大清早他就挎著書包趕著老牛和牛犢出了門,一直將牛趕到離村子很遠的山坡上才停下來。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已經背會了那篇初學的課文。他覺得在野外讀書也不錯。看!這裏整個天地都是他的,流水在他腳下穿過,浮雲從他頭頂飄遠,脫離了時間的束縛,怡然自得。

可事實上他並無心享受這份愜意,不去學校,他始終心有不安。身上的傷倒不是問題,也不是李華不許他去,石柱早上還為他不肯去學校而大發雷霆……這是他自己做的決定,隻因不敢麵對施九。他得知母親因為自己掏鳥蛋的事罵了施九,又羞又愧,覺得母親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施九開罵,這跟老師一點關係都沒有,罵了反倒暴露了他們的野蠻和無理,害老師凉心,損人不利己。他不敢想象施九被母親痛罵後的情形,她肯定傷心失望極了,她可是他心目中高潔無暇的女神啊!

他為此很生母親的氣,氣得不肯吃飯,也不肯講話,一個人生悶氣。他也著急,怕施九傷心,也怕這事得不到她的諒解,急得抓耳撓腮,幾欲抓狂。他想去找施九,又怕麵對她。最後做了決定:不去學校了,不管以後怎麼樣,今天是打死也不去了。他脾氣死倔,倔起來能拉回十頭倔驢。於是,一大早就趁石柱不在牽著牛上山了。

此時的山野已經陽光普照,地麵開始了熱氣的蒸騰,他微微覺得有些燥,就脫了褂子,纏掛在牛鞭上,晃悠了幾下,不好玩,就坐下來又背了一遍課文。背著背著隱約有陣陣讀書聲傳入耳際,還有那若有似無的鈴聲。是從學校傳來的嗎?好像真的有,又不夠真切,虛無而飄渺。他豎起耳朵來聽,卻什麼也沒再聽見。

他無奈地抓了一下身邊的草,又鬆開,幹脆就勢躺了下來,頭枕著胳膊,也翹起了二郎腿。不知何時銜了根草在嘴邊,還在不停地咬,他咬一下,草就擺一下,草都被他擺得暈頭轉向死去活來了,他卻不在意,任思緒伴著飄逸的白雲在藍天裏遊飛。

老師一定又在帶大家做操了,要男今天帶要換去了學校,要換又在教室裏鬧人了,真可憐。看我們家玉鳳命多好,有我這個好哥哥疼她,誰也不敢欺負她。要男要是個男娃該多好,她要是男的,要改、要換就都沒那麼可憐了。咦?我不是可以做她們的哥哥嗎?不行,我們又不是一個媽。不過我可以幫她們!好像也沒有誰喜歡欺負她們呀?也就是她爸爸愛打她,壞爸爸!大壞蛋!真可惡!咦?有人來了!

感覺有腳步在向自己逼近,他忙收住了飄飛的思緒,沒等坐起,就聽見了沈德遠的聲音:“你跑得可真夠遠。”

“沈爺爺。”他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你老師讓我去你家看看你,沒想到你跑這來了。害得我好找啊!”沈德遠喘著粗氣,在孬蛋的攙扶下笨拙地坐下來,眯起老花眼問,“身上的傷好了沒有?”

孬蛋盯著他額頭上抬起的皺紋,說:“好了。”

“怎麼不去學校了?就因為你媽?還是因為老師?”

“我……我……”

“你也坐下來,來,坐我身邊來。”沈德遠伸出手來招呼他。孬蛋隻好坐了下來,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沈德遠又說:“大人吵架是大人的事,再吵,老師還是你的老師。咱該上課還是要上課。你總不會是生老師的氣吧?”

“我不生氣!我就是怕老師生我的氣,生我媽的氣。”

“你覺得老師就那麼小氣呀?”沈德遠撫了撫他的後腦勺,“老師見你沒去,還以為你傷得很重,下不了床,走不了路,特意要我去看你。你們施老師多善良,多溫和呀!你們永遠都是她眼裏的寶。倒是你們,一有事就這個不去了,那個不去了,連招呼都不打一個。這讓老師多難過呀!可你們老師從來沒生過氣,還為你們著想,怕你們出了事,怕你們遇到了困難,想方設法地幫你們。老師不容易,大老遠地來了,我們可不能這樣對她。這麼好的老師,恐怕天底下再找不來第二個了。”他說著,見孬蛋垂下了頭,再一看,正啪嗒啪嗒地落淚呢!

過了一會兒,孬蛋拿袖子抹了把淚,說:“我們回去吧,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