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讓我用無邊的關愛剪斷你千絲萬縷的鄉愁吧 祖國何處不家鄉 54.遙寄平安

施九“爸,媽”兩字剛寫出,眼淚就滾出來了。沒有哭聲,隻是眼淚嗒啪嗒啪地往紙上滴,瞬間就濕了一大頁。這些天,她並沒怎麼想念他們,可一正經地把話攤到紙上,那靜靜積蓄在內心的思念便化成了淚水,一決堤,不可收拾了。

石風想勸,張了張嘴終找不來一句恰當的話。隻好任由她淚流成河。她並不是難過,隻是有些激動,夾些感動,突然又破涕為笑,勸石風不要當真,怕他不知所措,還以為是他的錯,其實她最想對他說的是謝謝,但這種話在他麵前說,竟然變得很吃力,仿佛就算抽去她所有感恩之情都不夠用似的,因為在他看來這是難以接受更難以處置的話,說了,反倒讓他很為難。

他也淺笑著,要她慢慢寫,自己則起身去了一旁。她並不介意他看,但也沒攔著,任他去了,又擇頁重寫。

爸,媽:

願你們一切都好。這麼久沒跟你們聯係,你們一定急壞了吧?是我不好,這麼長時間沒跟你們聯係,讓你們為我擔心了。不過,請放心,我現在很好。

春節我提前離家的時候,看得出來,你們很不愉快,希望我過完元宵再走。沒能多陪你們,我也一直為此愧疚,想對你們說對不起,但一直沒勇氣。可我當時確實有事要來學校。我馬上就要畢業了,你們希望我回來接你們的班——教書。教書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夢想,但我想做的不隻是一個合格的教師……你們應該記得我之前跟你們提過的要去西部支教的事,你們都不許,差點大發雷霆,我提過不止一次,每次都被你們拒絕了,我的理想被你們說成是空談,是不想後果的任性,你們擔心我吃不了山裏的苦,會後悔……很多時候,我都不服氣,也很傷心。但我心裏還是明白的,這不隻是我吃苦的問題,你們是怕我這樣會沒前途,總不能在山區呆一輩子吧?終究還是要出去的,出去後還是要找工作,到時不定又要遇到什麼麻煩。可我還是想來,我也在想為什麼那麼多人完全有能力來卻都不願意來,僅僅是因為怕吃苦擔心前途嗎?那樣的話,他們就錯了,大錯特錯!人若向善,有理想,有目標,有自己的想法並為之做出努力,就一定不會淪落到擔心沒前途的地步。你們會問:“那你的理想是什麼?”你們肯定以為我又在說空話。從小到大,我一直都表現得很輕浮,在你們眼裏是這樣,我也承認是有。所以我一直都不敢提“理想”這個詞,總覺得膚淺。但我現在還就有理想了,至於是什麼,我想暫先保密。我害怕被期待,隻想給人以驚喜,雖然在這方麵我很少成功,不過你們一定要耐心等待。哦!這樣一來好像依然是在被期待,總之,你們相信我就好。對了,說了半天,還沒告訴你們我現在的情況,我來了,一個很偏遠的小山村(你們先別生氣,我渴望你們的理解和支持。至於怎麼來的,說來話長,總之還算順利)到了才知道你們說得沒錯,這裏條件確實很艱苦,吃住條件都很差,學生也不多,唯一的老師還是位年邁的老伯,早該退休了,一直不放心這些學生,我來了他才肯退。現在,我代全校的課,放心,累倒是不累,隻有一、二兩個年級。剛到的時候,確實有些不適應,不過這兩天已經習慣了。眼前到處是大山,一片荒涼,大家都說,春天一來山裏就熱鬧了。你們知道的,我從小就渴望到名山大川裏旅遊,但還從來沒去過,現在好了,免費參觀遊覽!這裏一切都是純天然的,好想拍些照片寄回去,隻可惜沒帶相機,不然一定能拍好多照片寄給你們。你們知道嗎?這裏的水又甘甜又清澈,礦化度很高,他們說這水怎麼喝都不壞肚,老人小孩大冬天裏都還在喝,奇怪的是一點都不冰牙,現在我都很少喝開水了呢!生活方麵,你們就放心吧,有工資,不多,但足夠我用的,大家對我都特別照顧,一有好吃的就叫上我。孩子們也都很喜歡我,經常找我詢問外麵的世界,他們確實需要幫助,感受到他們對讀書的渴望,我就想,這趟真沒白來。爸,媽,其實說到這裏,我還是帶著一顆期待被支持的心的,沒有你們的支持,我就是做得再好也會有遺憾的,很多諸如此類的話,之前我都不敢說,現在長大了,之前還沒怎麼覺得,最近,我越來越發現是時候跟你們好好談談心了。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像你們說的,是親人,更是朋友。

好了,先說這麼多吧,以後有機會咱們電話裏聊。千萬不要為我擔心,不然我該過意不去了,你們看不到,我在這過得真的挺好。爸,媽,一直以來都讓你們為我擔心,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是有意無意地闖些禍端,害你們在對我的教育上煞費了苦心,現在大了,還要讓你們為我牽掛,我這個做女兒的,實在是不孝。我也不敢說什麼要好好報答你們的話,至少現在是做不到的。你們總是說不要我為你們做什麼,但,我怎麼可能就這麼心安理得地接受你們的愛而不想著回報呢?隻是,回報的方式,我到現在還沒想好。好了,這次就先到這吧,你們要注意身體,尤其是媽。

她寫上日期署了名,象征性地翻了翻。一共三頁,小心翼翼地撕下來,又讀了讀,總覺得很多話表達得不夠完美,想改又無從改起。幹脆遞給石風,讓他幫忙看看有沒有什麼不恰當的地方。他不看,說:“我又不了解你爸媽,你怎麼說肯定有你的道理。走吧,去寄信。”她不走,堅持說:“那你看看我說的情況屬不屬實。”

“你不是本來就沒跟他們說實話嗎?”他似在開玩笑,又像是很認真的樣子。

“好吧,那你就看看我編的瞎話像不像!”說著,將信紙遞給了他。

“怎麼這麼大一段啊?”石風先是大致瞄了一眼,翻頁,又翻頁。

“哦!我忘了分段了!”這是她愛犯的毛病,中學時就這樣,一篇作文開頭一句話,結尾一句話。中間一段直寫到無話可說,終於底線在望了,才另起一段做結束語。那時還都是有字數限製的,中間一段還不至於那麼冗長,現在沒了,就一下占了三頁紙。她調皮地笑著說:“這樣他們一看就知道是我啊!”

郵局服務台上,施九填好了郵寄地址,收件人姓名。填寄信人地址一欄時,猶豫了一下,又打開信封在折好的信紙背麵寫道:“我決定先不給你們地址,怕你們來了把我強行帶走,嘻嘻!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想我哦。”接著“嘩嘩嘩”幾筆勾了個簡筆畫——鬼臉——真正的鬼臉——嚇死個人!

怕郵寄中出了差錯,她想寄成特快專遞。不想這裏根本沒這項服務,終不安心,便貼了兩張郵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