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幺，你從戀愛開始就和以前變的不一樣了。”趙嘉信放下手中的書，按亮了手邊的手機“不過，上星期你跟我一起來這兒複習又和以前一樣，一句話不說。”
“所以，”趙嘉信側過頭細長的眼望著方惜瞬“今天是怎麼了？突然對我說這麼多話。”
方惜瞬愣了好長時間，才斷斷續續說出一句話“你……李江元上身了？”
“沒有啊。”趙嘉信輕笑出聲“都相處四年了，我忽然覺得很有成就感，咱寢天天和我住一起的哥們也不知道我到底什麼是性格的人。”
“你……你想說什麼？”方惜瞬覺得自己不是在夢裏就是穿到了另一個空間，總之，眼前這個絕對不是趙嘉信。
“我高中時看了一本書，上麵有一個情節，就是同寢四年的室友到最後也不知道主人公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因為主人公的刻意隱瞞和錯誤引導，致使他們一直以為假象是真實的。我很感興趣，於是就在入學時下決心這麼實驗一把。”趙嘉信似乎很滿意自己這句話帶來的效應，他看著半天合不攏嘴的方惜瞬，得意的笑“看來我的實驗很成功。現在覺得，自己這麼做值了。”
“趙……趙嘉信。”方惜瞬穩了穩已經亂掉的心神，恍惚著說“你不正常！絕對不正常，正常人不會有你這樣的想法和毅力的！”
“所以，我很高興。”趙嘉信笑了，很滿足的笑。
看著依然愣神的方惜瞬，趙嘉信忽然湊過去，小聲的在他耳邊說“其實，還有一個這麼做的原因怕你們害怕和我在一起所以……其實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歡同性。”
說完，看到方惜瞬複雜又驚訝的表情，趙嘉信眯起了眼。
方惜瞬覺得，他走錯空間了。
這絕對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絕對不是！
他掏出電話，給尹澈撥了過去。
“尹澈，我剛剛有和你打電話嗎？”電話通時，他搶先問。
“有啊，半個小時前吧，怎麼了？”
“我給你說了什麼？！”方惜瞬現在急於確定自己身處何方。
趙嘉信一直用戲弄悠閑地神情注視看著方惜瞬。
“就說你打台球，吃了自助然後要去圖書館啊……怎麼了？”尹澈問他。
“沒……沒。”方惜瞬忽然覺得好笑，自己這反應算什麼？太敏感了一些。“沒事，你早點睡吧，好夢尹澈。”
掛了電話，趙嘉信悠然開口“你是反應最好玩的一個。”
“你給他們都說了？”方惜瞬冷靜了下來。
“是啊。”趙嘉信懶懶的伸個懶腰“我今天早上說的，因為我定的計劃是三年實驗，而今天恰巧滿三年，還有就是，不打算再瞞你們了，馬上就畢業了，再瞞下去對不起你們。”
方惜瞬深吸口氣，閉上了眼。“趙嘉信，你他媽真是神人！”
“謝謝誇獎，他們也是這麼說我的。”趙嘉信拿起筆，藍色的筆在指尖飛速旋轉著“不過，關於我真實的性取向……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
方惜瞬一口氣沒吸完，聽了這話，卡在了中間劇烈的咳嗽著。
“也有原因的。”趙嘉信懶懶的抬眼看著他咳。
方惜瞬撫著胸口，順了順氣，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宣布考研嗎？”他歎了口氣“其實我沒打算考的，隻是為了能跟你一起學個習。”
方惜瞬睜大了眼“趙嘉信，咱能別嚇人嗎？你正常點，求你變回去！”
“現在才是正常的我。”趙嘉信卻一臉不在意的說“你也不用這麼怕我，其實我喜歡的類型是盧天。”
方惜瞬覺得一層雞皮疙瘩瞬間集中。
聽一個男生說，我喜歡的男生類型是……
這是多麼詭異多麼怪異的事！！
“但是呢，我又覺得你符合我審美，所以就樂意看你。”他繼續雲淡風輕的說“你也別有什麼壓力，我喜歡同性這是我很小就知道的，我父母還帶我去看過醫生，不過沒辦法，其實我覺得我沒有跟你們不一樣，你說呢？”
“……確實。”方惜瞬已經慢慢冷靜下來。
“不過，並不是聽這個消息覺得不可思議，而是……”方惜瞬皺起美“我覺得你這個人……很可怕，能隱藏這麼久，還能演的這麼真……”
“其實有想過中途放棄的，可是後來形成了習慣，就覺得，試驗中假冒的趙嘉信其實也是自己的另一麵，有種精神分裂的感覺、”趙嘉信點頭，拿起筆信手畫著“我看過心理醫生，就我這個實驗，、我問過他，他說我隻是太執於自己的想法，除了極端點以外，剩下的沒什麼。”
方惜瞬不知該怎麼表達他現在複雜的心情。
趙嘉信……你知道我現在的心中有多少隻可愛的草泥馬狂奔而過嗎……世界之大真的無奇不有。
趙嘉信……你是我方惜瞬有生以來遇到的第一個我崇拜的非正常人類。
周一時，尹澈回來了。
中午例行慣例到她學校接她出來吃飯。
考慮再三，他還是告訴了尹澈趙嘉信近乎神話的事。
尹澈笑了半天，忽然嚴肅下來。
“他要是同性戀，你跟他一起泡圖書館這不就危險了？”
“沒有的事。”方惜瞬立刻否認她推測的這種可能。
吃過飯，尹澈又拐進冷飲屋買了杯芒果檸檬汁。
這是她的最愛。
“惜瞬，我這次回去，那個……有一個想法，總之我爸是同意了。”
她放開吸管，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
“說吧。”
“我們學校有一個交換生的名額，去加拿大，我報名了。”尹析澈一改往常的甜膩聲音，一本正經的告訴他。
方惜瞬愣了。
“什麼時候報的？”他的語氣已經不悅了起來。
“上午剛報。”尹析澈沒有看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說“下學期走。”
方惜瞬像不認識一樣的看著身邊的這個人。
她說，她報了交換生。
去加拿大……
下學期……
“尹澈，你知不知道我下學期就畢業了。”他忽然笑了起來，可眉卻緊緊地鎖著“你知不知道我們下學期約定的什麼？！”
他惱了。
“下學期去，你讀研時我就回來了啊！”尹析澈很自然的說道“我想了想，惜瞬。我覺得我還是不能放棄我的夢想，那個對於我來說不能缺少。盡管我其實想去的是意大利，但去不了的話，加拿大也好，我隻是非常非常想真實的感受一下國外的藝術氛圍。”
方惜瞬不願再看她。
忽然想起某天在某個雜誌上看到的一句話，情侶間的考驗，不在甜言蜜語是，而在意見相左時。
尹澈，我隻是想把你守在身邊，這麼簡單的願望你也無法為我實現嗎？
那天，他和尹析澈不歡而散。
一個人悶頭想了一路，到圖書館看到轉著筆帶著耳機正在看書的趙嘉信時，他突然想把這些講給他。
他站在趙嘉信背後，低聲的道“我不願她離開我，本來約好的，等我畢業就娶她，可她卻寧願出國。下學期我就畢業了，那些天，都應該是她一起見證的……她卻說她要出國做一學期的交換生！我不是不希望她優秀，她有她的追求，隻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她所謂的夢想，她會知道的……她去了會知道的，那些她曾經憧憬的東西，會讓她失望的……我隻想她在我身邊，平平常常的過著生活……我守了三年，就是為了能天天見到她……”
“老幺，女人不是你的附屬物啊！”趙嘉信卻突然摘了耳機，扭頭笑道“我就覺得你那個小女朋友挺好的，最美的女人就是敢追求夢的女人，她不願依附你而活，那你就放她出去翱翔唄。”
“隻要一有距離，感情就會出現裂痕。”方惜瞬喃喃道。
“你是怕她不回來？”趙嘉信托腮思索了會兒，說“其實也很簡單，她就是一風箏，她渴望飛，你就放她入空，她高興了，你也踏實了，因為你手中一直握著線。她飛不走的。”
“萬一線斷了……”方惜瞬慢慢坐下，打開書蓋到了臉上。
“那個力度是你把握的，隻要不弄斷了線就行。”趙嘉信笑看著旁邊被一本厚厚的英語考研試題遮住臉的人。
“但是……若是最先放棄她的人是你，線斷後，風箏會粉身碎骨，而你，也會傷痕累累的。”
方惜瞬一把扯掉臉上的書，半響，說“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熱戀中的一方要出國，或許，最先感到這段感情無望並且想放棄的人，會是在國內苦苦等待的人。”趙嘉信合上書，歪過頭看著方惜瞬“現在的你越是不情願，到時候變數就越大……衝這一點，我不讚同你女朋友的出國。”
“哲學家，你想多了！”方惜瞬冷冷一笑“趙嘉信，你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話癆神人。”
“謝誇獎，不勝感激。”趙嘉信權當誇獎的話聽了。
深夜，方惜瞬像入定一般一動不動的望著天花板想了好久，終於歎了口氣，寫了條信息發了出去。
看到屏幕上那個翻來覆去閃爍的信封，他心情很是複雜。
一會兒，手機提示，已成功發送到尹澈。
尹澈……
你這個壞孩子。
方惜瞬疲倦的閉上眼，耳邊，心裏，腦海中，閃爍著媽媽罵他的鏡頭，像是舊照片一樣，掉著色，泛黃的，從他的記憶裏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全部翻了出來。
“方惜瞬，你就被這個女人迷一輩子吧！她媽把你那傻子爹迷得顛三倒四，現在她女兒也把你給坑了！你們方家的男人還都是沒臉沒皮，那種賤女人扭個屁股厥個嘴你們就傻了吧唧的投懷送抱，一群不長腦子的東西！！”
原本因為熬夜而幹澀的眼，慢慢地從眼角送出一滴淚，滑落在耳後。
TO:尹澈
去吧尹澈，加油。
隻有六個字。
方惜瞬再也無法寫出更多的話。
現在，他隻能告訴自己。
方惜瞬，你應該放開她。
放她去飛，她本該是無拘無束的。
盡管，心中還有種不快的落寞感。
就如秦燕子說的那樣。
那不單單是孤獨，寂寞。還有種對未來的恐懼以及由此而來的無法琢磨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