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追究

言琉輕做了個噩夢。

夢裏她是身份尊貴的妃子,卻不知是什麼原因,有時受寵愛,有時受冷落。

她看不清那個自己侍奉的君主模樣,就像她看不清自己身邊每個人的臉。

在那個夢境裏,她記不清都發生了什麼,隻依稀感到自己後來每日都困在殿中,重複做一樣的事情,轉眼間就看到門庭外麵大雪紛飛。

緊接著,她突然就看清那些身邊人的麵孔了。

那些人喊著她娘娘,表情各異。有擔憂的、有同情的、有垂著眼淚的,還有幸災樂禍的。

他們將她團團包圍,所說的話也語氣各有不同。沉重的哭泣聲和尖銳的嘲笑聲夾雜在一起,讓這個本就淩亂的夢境變得更加不堪。

言琉輕瞬間就記起了,她一直在等什麼人,準確的來說,更像是等待那個人將某件事物帶給自己。

到底是等什麼人呢?等到門庭外麵的雪都停了,等到門楣都破舊了,等到金鑲玉的盤子都缺了角,等到所有精美的食物都發了黴,等到身邊圍繞自己的人都散去。

那個人怎麼還不來呢?

言琉輕等的心裏發慌,再轉身看向房間內,竟然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這時門外突然有人踏雪而來,她聽到聲音如釋重負,欣喜地起身想要迎上去,卻在看到宮內內官的紫色袍子而頓住腳步。

那位內官手裏拿了一隻拂塵,輕盈的擱在左手手臂上,然後變戲法兒一樣從衣袖裏摸出一卷黃色的絲綢布。

言琉輕聽不到內官在說什麼,隻看到那拂塵自內官的手臂向下滑落了一截,險些要掉落下來。

“公公,拂塵要掉了。”她聽到自己好心的提醒道。

那位內官頓住,低頭查看了一眼,急忙將拂塵扶正,然後打算繼續念旨,卻不想在開口之時哽咽了一下。

言琉輕繼續默默地聽著,不似剛剛等待時的那般焦急,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仿佛心髒在這一刻已經停止跳動。

終於,內官念完,將那黃色的絲綢布交給她。

發生了什麼呢?要讓她接下這個東西?

言琉輕腦子一片空白,卻也默默地將那聖旨接下。

內官這時候側了身,露出身後端著紅漆木盤的侍衛。侍衛上前兩步,在她的麵前撲通跪下,畢恭畢敬的呈上手中的東西。

一塊兒白綾,一杯清酒。

就這麼點兒東西,幹什麼要專門送過來呢?她是全接下呢?還是選其中的一樣兒?

這些東西,其他宮的妃嬪也會有嗎?

“娘娘。”內官見她遲遲不動,湊了上來,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都化成了一聲無奈的歎息:“唉……”

言琉輕拿起了那杯清酒,杯壁上的桃花煞是好看,像極了……像極了之前在哪裏看到過的桃花。

她將清酒遞到嘴邊,再次瞥向門外,發現剛停了沒多久的雪又下了。

那個人是不是不來了呢?那她也不等了吧?

夢境到這裏戛然而止,可言琉輕卻沒能醒過來。

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還在做夢,可卻無法控製自己的大腦。她看到許多淩亂且模糊的畫麵,每個畫麵上都有一個女人在痛哭失聲。

別哭啊!她為什麼隻是聽著就覺得那麼難過呢?

誰能拉她一把?她不想繼續這樣沉淪在悲傷的情緒裏麵啊!

“唉!”突然,一聲沉重的歎息聲自身後傳來:“你和他的孽緣,怕是永遠糾纏不清了。”

言琉輕想要轉身看看說話的人是誰,可是不等她做出相應的舉動,便感到有人在背後大力的推了自己一把。

“唰!”眼前的黑暗頃刻間便消失殆盡,刺目的光亮充斥著全世界。

言琉輕猛地坐起身子,大口的喘著粗氣,腦袋裏還回想著記憶中殘存的夢境。

為什麼和之前看到的聲嘶力竭不同?那個一直在等待的妃子,為什麼赴死之時會那麼的平靜?

她,就是那個妃子嗎?

“醒了!”小優軟軟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氣很是驚喜。

不等言琉輕反應過來,自己便已經被擁入一個寬闊卻冰涼的懷抱。她眨眨眼睛,接著就聞到了並不陌生的龍涎香。

“這個女人不重要,死了就死了。”軒轅銘冰冷的嗓音,這時在腦海裏響起。

言琉輕猛地睜大了雙眼,終於意識到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扭頭看向四周,發現畫廊內比自己昏厥之時顯得更為淩亂,不遠處的一塊兒地麵有些發黑,似乎被火燒過一般。

白衣女人呆坐在那塊兒痕跡的旁邊,身體不住的顫抖,幅度之大,讓距離有些遠的言琉輕都看的清清楚楚。

“沒事了。”軒轅銘低低的開口道,語氣中暗含著自己都沒能察覺到的幾分寵溺:“你這個蠢女人,終於可以不用再操心這些事了。”

言琉輕的眼裏流露出不解,她想要開口詢問,可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裏總是閃現出夢境中那杯清酒的畫麵。

酒液苦澀又發甜的味道,竟然隱隱的存在於口中,讓她一再的回憶起夢中最後淒涼的心境。

“對不起。”白衣女人此刻幽幽的飄到了她的麵前,對著她鄭重的鞠了一躬:“我隻是太怕被繼續奴役下去,所以才……”

言琉輕的腦子還不足夠清醒,於是對白衣女人所說的話,會反應慢半拍。

反倒是軒轅銘直接豎起了眉毛,王者之氣的震懾力不是鬧著玩兒的,直接就嚇的白衣女人哆哆嗦嗦縮成一團。

“引誘我們進入這個圈套,不想付出代價?”軒轅銘陰森的聲音響起,畫廊內的光線頓時黯淡了幾分。

惡鬼被直接魂飛魄散的畫麵似乎還曆曆在目,白衣女人嚇得連連搖頭,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算了吧,她也是無辜的。”言琉輕緩緩的開口,聲音有些虛弱:“別為難她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軒轅銘見她如此漫不經心,於是更加火大:“若不是朕出手,此刻你就該到地府去見我了!”

言琉輕覺得胸口無比沉悶,隨即腦子一熱,不經思考就脫口而出道:“死了就死了,不重要。”

這話可當真是火藥味十足,本來還寄希望能讓言琉輕熄滅怒火的白衣女人,此刻更是嚇得不敢再多說話。

小優也默默地退到了一邊,他可不想成為別人吵架時遭殃的倒黴蛋。

“無法無天。”軒轅銘咬牙切齒的看著言琉輕,突然就覺得把這個女人救下來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