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言琉輕的表情太過嚴肅，還是張鑫對於將要說出的話有些底氣不足，這位平時正氣凜然、陽光大方的警察先生，此刻竟然有些吞吞吐吐起來。
言琉輕終於覺察到了不對勁，她匆匆瞥了一眼那張構造圖，憑借印象回想起張鑫所說的那些話，似乎沒有一句是直接涉及到案情本身的。
“是這樣的。警方希望你能明白，你當時不過是太緊張了，所以才出了幻覺。”張鑫終於一股腦說了出來：“你的朋友也是驚嚇過度，所以才會昏厥過去。”
言琉輕傻了眼，她驚訝的幾乎站起身，不過她很快就克製住了這種衝動，努力保持平靜的問道：“那你們要如何解釋，我幫忙找到了失蹤的屍體？”
“不，你要知道，那是我們二次搜查發現的，與你無關。”張鑫摩挲著手掌，顯現的極為焦慮：“你什麼也不知道，之前也不過是誤打誤撞才牽扯進了這件案子裏。”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言琉輕總算是明白了大概的意思，不由得驚訝出聲，引得整個辦公室內的人都在看向自己。
其中有幾個人臉上流露出了慍色，想要走過來做些什麼，好在張鑫急忙揮手製止了。
“小姑娘，你還有很長的未來，可以做很多美好的事情。”張鑫長歎一口氣，勸解道：“何必糾結在這樁血腥的案子上，自毀前途呢？”
“如果我照你們的話做了，是不是這件案子就會永遠沒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言琉輕盯著那張結構圖，突然感覺有些絕望：“哪怕你們已經知道了凶手是誰？”
張鑫的臉色發白，他忍不住糾正道：“不。我們尚且未知……”
“明明是你剛剛告訴我的！”言琉輕忍不住低吼出聲：“你說了凶手已經鎖定了！”
張鑫抿著嘴巴，他的眼裏閃爍著憤怒的火焰，不過怎麼看都不像是因為言琉輕而生氣。
言琉輕注意到了這一點，急忙壓低聲音道：“你也不希望死者得不到真相，讓凶手就這樣逍遙法外吧？那你為什麼要選擇站在凶手的那邊呢？”
這些話似乎戳中了張鑫的內心，他沉默了許久。
結果正當言琉輕以為自己說服了他的時候，他卻突然抬起頭，決絕的說道：“如果你執意擾亂警方辦案，我隻能很遺憾的通知你，你將會接受進一步的刑案調查。”
言琉輕瞠目接受，她這時候終於有了勇氣去看向一直盯著自己的鬼魂，這才發現剛才還對自己獰笑的女鬼，此刻竟然變成了一副安好的模樣。
那女鬼的臉上有著震驚，還有一絲苦笑，她看起來似乎也很無奈。
見狀，言琉輕的腦子突然就像是得到了什麼神助力，快速的開始運轉，並將一些零碎的片段逐個拚接起來。
她猛地一下，就恍然大悟了。
難怪那兩位受害者的鬼魂，為何會在警方再次進入停車場發現殘留的屍體後，還會選擇纏上自己。
當時她們就很清楚，凶手是極容易就能逍遙法外的。而言琉輕這位身份特殊的第三方人員，則是她們得到公道和真相的最後希望。
至於為什麼林艾艾會被附身，並表露出猙獰的笑容和一些自殘行為，也許隻是這些鬼魂看到她打算甩手不再關注這件事，從而表示出了憤怒。
所以，鬼魂從醫院跟隨至此，其實她們對言琉輕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也許已經認為言琉輕會受到各種威逼利誘而倒向凶手。
好在言琉輕到現在為止，都還站在她們的這邊，並且仍在努力的對抗著。
“你有沒有考慮過，死者的感受？”言琉輕隻覺得渾身無力，她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有多複雜，隻知道此刻非常絕望，卻也說不上來具體是對於何人何事。
“她們已經死了，不會再有什麼感受。”張鑫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在努力保持平靜：“我們會給予補助，將她們好好的安葬。”
那位鬼魂聽到了張鑫的話，立刻憤怒的想要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可是卻幾次靠近又被彈開，根本近不了身。
“你的一身浩氣，怎麼就用來對付受害者了呢？”言琉輕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目光中充滿了悲哀：“她們可是懷著不甘離開的人世，已經夠無助和無奈了。”
“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張鑫顯然心裏也是有著別的想法，可他不知道為什麼依然很決絕的在警告言琉輕：“你現在，隻有一個選擇，這是最好的。”
最後一句話是把聲音壓低了說的，隻有他和言琉輕兩個人聽得見。
言琉輕忍不住攥緊了拳頭。她有那麼一個瞬間，希望軒轅銘或者小優在場，那樣她就可以想辦法讓那兩個極不好惹的家夥，直截了當的去解決掉真正的凶手。
可是，現在誰都不在。她隻能孤獨且絕望的麵臨著選擇，而任何一個選項都會讓她接下來的生活痛苦到極點。
她抬頭再次看向那鬼魂，後者平靜的望著她，雖然有意半垂眼皮，但是能瞧得出了眼神中暗含著幾分期盼。
言琉輕猶豫了。
她沒膽子直接說不，沒勇氣去麵臨堅持真相後麵臨的未知危機。可她也沒打算就這樣放棄真相，就這樣讓亡者無法安息。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做到這種地步？”言琉輕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目光掃過張鑫的臉，然後固定在了鬼魂的麵容上。
她這個問題，其實由作為受害者的人來回答，是最為真實可信的。
張鑫隻煩躁的撓了撓後腦勺，不耐的答道：“不要管那麼多了，知道的越多，對你更加不利。”
言琉輕沒有吭聲，她依然在與鬼魂對視。她感到此刻是自己有生以來最為勇敢的時候。
那鬼魂的模樣不比之前凶煞，因為恢複了理智，所以顯現出了幾分原本的姿態。
可以瞧出來，這是位模樣清秀優雅的女子，她從憤怒中抽離出來之後，似乎就恢複了生前的性子，冷靜沉穩了許多。
言琉輕一直盯著她，很快就見她沒有說一句話，隻傾身伸手，摸了摸那一摞被拿的遠遠的文件。
“那是什麼？”言琉輕突然伸手指向那摞文件，開口問道。
張鑫扭頭看了一眼，很快有什麼情緒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他抿了抿嘴巴，嚴肅的回答道：“不管你的事，不要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