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聽到楊貴妃三個字，豁然虎軀一震，雙目盯著船夫。
船夫感受到李鈺凜冽的目光，微有驚異之色，不明白他為何神情大變。
王北川知道李鈺對楊玉環關心則亂，聽到這船夫用禍國殃民來形容楊玉環，肯定心中不悅。
暗中扯了扯李鈺的衣袖，也怕船夫再說些什麼難聽話來，忙接過話頭問道：“賀蘭進明到這裏是要擒拿楊楊貴妃？楊貴妃不是已經被賜死在了馬嵬坡了嗎？”
楊貴妃死於馬嵬坡下，這是現在流行於世的說法，至於其中真實情況如何，乃是極為隱秘的事情，現在船夫另有說法，王北川自然想要探聽一二。
船夫聞言，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李鈺，眼神閃爍，心中疑惑，但還是笑著回道：“本來我們都聽說楊貴妃被太上皇賜死在了馬嵬坡，不過現在臨淮附近往來的舟子卻道，太上皇因為不舍楊貴妃這樣的大美人兒就那麼兩腿一蹬死翹翹，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暗中做了手腳，讓身邊的小跟班兒將這狐狸精給偷送出去了。據說，那小跟班兒和楊貴妃一路東逃，到了淮河一帶，騙了鄭家的船隻，妄圖由淮河出東海，從此過那逍遙自在的日子。嘿嘿，我呸，這種禍國殃民的狐狸精，怎不早點死翹翹好了，也免得我們這些平頭小老百姓遭這些罪孽……”
船夫說到最後，已是牙齒緊咬，滿是憤怒，卻沒發現一旁的李鈺雙拳緊握，手上青筋暴露。
王北川見船夫越說對楊玉環越是不敬，更感受到身旁李鈺全身氣勢凝聚，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輕拍了拍李鈺緊握的拳頭，截斷船夫話頭道：“那楊貴妃到底逃出了東海沒有啊？”
船夫顯然不知道周遭氣勢因為李鈺情緒波動而變得有些反常，點頭道：“自然逃出了東海，不然官軍為何還要在臨淮抓她？”
王北川聽到船夫所言，感覺到說話沒有什麼頭緒，又是前後矛盾，不由疑惑道：“既然已經逃出了東海，官軍不出海追擊，卻在臨淮抓她，難道這楊貴妃腦袋有問題，還會犯傻由生入死，往官軍手裏鑽麼？”
船夫顯然料到王北川會有此問，麵上竟有賣弄關子得逞的得色，故作高深地笑道：“嘿嘿，這客官就有所不知了，你可注意小的剛剛所說，護送楊玉環出逃的那小跟班？”
王北川不由瞥了一眼李鈺，老實點頭道：“你剛剛的確說過，怎麼，這個小跟班還有問題？”
船夫完全沉醉在滔滔不絕的故事中，自然沒有注意到王北川的眼色，繼續道：“不僅有問題，還是大有問題啊。你道這小跟班是誰？便是現在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隱龍李鈺啊。現在大江南北，哪個說書先生不說及這個人物，隻是，哎，可惜了。”
王北川和小七早猜到船夫所言的那個小跟班就是李鈺，也沒料到李鈺之名現在如此響亮。
隻是聽到船夫連連搖頭歎息，王北川愈發好奇，問道：“隱龍我們自然聽過了，據說已經在鄆州扯起義旗，組織了上萬人的龍影義軍，前不久還將史朝義和安慶恩所領六萬賊軍打得落花流水。我還聽說，現在鄆州開倉放糧，墾荒分田，各路難民紛紛前去投奔，若是我們哪天走投無路了，也可以去那裏分幾畝薄田糊口哩。”
船夫見王北川說的口若懸河，麵上滿是向往之情，哪裏猜到眼前這幾人已算是龍影軍中的核心人物，隻是歎息道：“若真是這樣，倒也很好咯。不過小的聽說，好像隱龍已經被虢王擒拿，連夜運送到臨淮關押，正以此為籌碼誘使楊玉環回轉呢。”
三人見船夫說得頭頭是道，疑惑中帶著不安。
這船夫所說有真有假，真真假假之中，卻又包含了太多信息。
李鈺在王北川的暗中提醒下，已經從因為船夫對楊玉環的言語不敬中回過神來，此時聽到船夫所言，心頭驀地湧起不安。
按理說這船夫地位低下，所交應該都是往來與泗水流域的苦力舟子，並不會對李鈺和虢王李巨之間的那場爭鬥如此明了，但是現在看來，他顯然對於隱龍李鈺的一些信息清楚得很。
這麼說，如果不是這船夫有鬼，那這些已經路人皆知的信息，恐怕便是有人精心編排，故意放出來讓所有人都知曉。
這時，別說李鈺早已明白這些人的企圖，王北川和小七也顯然想到了，這些人之所以這麼做，正如李鈺知道第五琦將被殺頭一樣，要是楊玉環等已經逃入東海，在聽到李鈺被擒拿時，定然會來營救的。
不僅楊玉環那一撥人會來，但凡與李鈺有著瓜葛卻又不知真假的人都會前來。
這樣的話，豈不是可以將李鈺一幹同黨全部一網打盡？
念及此，李鈺和王北川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感情做此計劃的人胃口的確有點大，不僅要拿第五琦捉拿李鈺，還要利用這空穴謠言擒拿楊玉環。
這樣的計劃，難道全是出自賀蘭進明之手？或者乃是虢王李巨與賀蘭進明聯手的傑作？
想到這，李鈺覺得這樣的計劃更像是虢王李巨，因為李鈺本來已被千牛備身蕭厲捉住，卻在李巨的管轄範圍內逃脫，不僅李鈺走脫，更糟糕的是，蕭厲所率領的那數十名千牛衛盡數被屠。
如此失誤，再加上李巨在河南道抗賊不力，連丟開封、濟陰、鄆州數郡，如此種種，即便是逃到靈武，也定然無法向他的新主子交代？
不過，要是他能夠聯合賀蘭進明將功補過，把李鈺和楊玉環一起擒拿，那這些失誤將不足道哉。
李鈺越想越覺得當是如此，心中對李巨和賀蘭進明平生了許多恨意。
王北川顯然沒有李鈺想的這麼深遠，但多少也感到形勢愈發不妙，麵色凝重，想要問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時，反倒是一直在旁邊靜靜傾聽的小七開口道：“船家你騙人，你剛剛不是說那什麼狗屁隱龍隻是楊玉環的一個小跟班麼？楊玉環身為貴妃，地位何其尊崇，怎可能為了一個小跟班重陷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