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將那憨憨傻傻的小子領到前廳,左右一番翻找,竟然在櫃台後找到了可以果腹的肉幹和熟食。
那熟食除了冷冰冰的,還沒有腐壞,應該可以吃。
二人靠在櫃台坐著,一口熟食一口肉幹地噎著,好一會兒才略略感覺到咕咕直叫的肚腹稍微舒緩了一點。
估計那傻孩也餓得慘了,狼吞虎咽下,竟然被一塊肉幹噎到喉嚨,差點便要憋過氣去。李鈺急忙在大廳裏找到半杯茶水給他灌了下去,才讓他稍稍緩解。
饒是如此,那小孩依舊狼吞虎咽不知停歇,直到風卷殘雲般將最後一點食物都吞進鼓鼓的小肚子裏,才張著髒兮兮的小嘴對李鈺憨憨直笑。
李鈺此刻也不嫌棄這小孩一身髒臭,摸摸他的小腦袋,低聲問道:“小家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城裏啊?你爹爹娘親呢?”
先前他見著這小孩就開口問了,可是卻發現這小孩隻是個傻兒,此際不過是隨口一問,根本也沒指望能夠從這小孩口中得到恢複。
但是,或許是這小孩兒吃得飽了,終於有了說話的力氣,竟出乎預料地奶聲奶氣地叫喚道:“爹爹,娘親,爹爹娘親……”
邊叫他一雙大大的眼睛裏轉個不停,茫然四顧,一臉委屈。
李鈺聽他出聲,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傻兒,愛憐地拍著他髒兮兮的小腦袋,安慰道:“小乖乖,不哭不哭,爹爹娘親天黑就回來了。”
話音剛落,那孩子小小的身體竟然一個哆嗦,快速往李鈺懷裏鑽去,雙目極度恐懼地望著四周,顫抖著呻吟道:“黑,黑,月亮,黑……”
李鈺被這小孩的反應嚇了一跳,從他斷斷續續的幾個字裏,約略猜到可能是剛剛自己那句話引起了他的反應,在心裏重複了一遍,以隻有他和小孩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月亮?黑?晚上?”
那小孩果然再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髒兮兮的雙手再將李鈺抱得緊緊的,上下嘴唇都似在打架一般,顫聲道:“月亮—黑—怕—月亮—黑—怕—”
這下,李鈺大致能夠確信,這小孩應該是很怕黑夜的,但為何他對月亮也這麼恐懼呢?
他實在不忍心再用言語去恫嚇這小孩,輕撫其背,溫聲道:“乖,不怕,現在是白天,外麵還有太陽呢。”
果然,那小孩一聽李鈺說外麵有太陽,蜷縮一團顫抖著的身體立馬從李鈺懷裏探出頭來,滴溜溜的一雙大眼向敞開的門房望去,的確可看到外麵壩子裏有陽光照射。
見到這景象,小孩憨憨傻傻的臉上立馬浮現出單純的喜色,轉頭仰望著李鈺,咧嘴笑著道:“太陽,太陽……”
一懼一喜之間,李鈺猜想這小孩應該是害怕黑夜而喜歡光明。其實在這一座荒無人煙的城池裏,就算一個成人也會對黑夜感到恐懼的。
李鈺總算弄清楚了這小孩為何會有這種反應,也不以為奇。又在櫃台和後廳裏一番翻找,竟然又找出了許多可以果腹的瓜果幹糧。
他找來兩塊較為幹淨的布匹,將這些食物分作兩份,一份自己帶著,一份塞進那小孩的懷裏。
再摸摸那小孩髒兮兮的臉蛋,對他道:“小孩,叔叔有事不能帶你了,這裏麵的食物應該能夠你吃幾天了。”
說完,他再也不看那憨傻小孩,猛地轉身便踏步出了客店。雖然將那小孩獨自留在這荒涼的城裏顯得有些殘忍,但李鈺現在一來心腸慢慢變得堅硬,二來他著急趕回梁山,也不想在此地多做停留。
若將這小孩隨身帶上,很顯然也會是個不大不小的累贅,更何況這小孩還是憨憨傻傻的孩子,更不利於他的急行軍。
無奈,他也隻得硬起心腸,讓這憨傻小孩在這間小店裏聽天由命了。
“哥—哥—哥——”
當李鈺前腳邁出廳門,一聲奶聲奶氣並不標準的“哥哥”自後響起,顯然是那傻孩所發。
李鈺聞聲,身體頓了頓,還是將另一隻腳從客店裏拖了出來,迅速翻身上馬,催著同樣吃飽喝足的黃驃馬一路向北城門行去。
此刻時辰,已經快到入暮黃昏,李鈺即便出了城門,也奔馳不了多久。隻是他心中莫名生起一股強烈的不安,總覺得這荒涼的縣城裏似埋伏著什麼危險。
所以,他才要在太陽最終落山以前,離開這座已變為廢墟一片的城池。
與南城門一樣,北城門也大大敞開著,上下左右並不見半個阻攔去路的人影。李鈺懷著一顆好奇已極的心,終還是馳出了成武縣城。
一直再奔行了二十裏地,天色終於黑盡。不過,李鈺功力到了此等境界,已經夜能視物,而這黃驃馬天生一副夜視眼,雖然在夜間奔行的速度比不上白日,卻也無礙它的行走。
所以,李鈺並沒有打算要歇腳的意思,一路夾著馬腹,趁夜向北麵的乘氏縣趕去。
乘氏縣與成武縣相隔隻有六十幾裏路程。李鈺騎著黃驃馬隻趕了兩個時辰,到子夜時分,終於看到乘氏縣聳立在黑夜之中。
乘氏縣李鈺也曾來過,還是和陳元同一起,本來是計劃在襲殺瞿伯玉之後,在此地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圍攻乘氏縣的李懷仙給暗殺掉。
不料,這乘氏縣裏竟然被陳元同、無心法師、盧飛雪,乃至李懷仙等人聯合設局,妄圖將李鈺生擒活捉。
可是,李鈺天生氣運,這一場看似插翅難逃的陰謀,竟然在從千裏之外急匆匆趕來的龍影義軍和陸沉香等人攪和下,讓李鈺再次死裏逃生。
李鈺現在遠遠看到乘氏縣,便隱隱好似聞到一股陰謀的味道。
不過,他想要探查清楚在濟陰發生了什麼,成武縣的荒涼讓他心中疑竇大生,所以還是準備硬著頭皮進乘氏縣裏去一探究竟。
主意已定,他雙腿一夾馬腹,催著黃驃馬緩緩向四五裏外的乘氏縣行進。
“咦?!”
及至走了兩裏多路程,李鈺發現這乘氏縣的情況竟不似成武縣那般荒涼一片,反而是在城樓上下火把連天,更有呼喝叫喊之聲傳來。
聽那些聲音,與戰陣殺伐之聲相去甚遠,卻好似逢年過節時載歌載舞慶祝的情形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