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在小木屋裏休養了一天一夜,到第二日天明,體力已經恢複了大半。
他被蕭厲捉住的這幾日,其實倒也沒有遭受多少虐待,隻是被他們一直用天羅網綁縛,口耳目都用棉布塞住,渾渾噩噩地過了幾日。
而他化境宗師的功力,也在不知不覺間一點點流失,到了第三日,竟隻剩了不到二成真氣在體內,功力已經跌落到氣境中期。
功力被削弱大半,蕭厲等人自沒有將他再放在眼裏,取下綁在他身上的天羅網,將他全身血脈封住,再用鐵鏈綁成粽子,關進一件烏漆嘛黑的地窖裏。
如果不是南霽雲三人將他從那地窖裏救出來,估計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何處。
還好,南霽雲三人將他救了出來,憑著他過人的本領和體內異狀,隻用了一天一夜便將失去的七成功力找回三四成。
五六成功力在身,對於已經臻破化境後期的絕世高手而言,已然無懼什麼危險。
將南霽雲留在房屋中的最後一點幹牛肉吃完,李鈺在簡陋的屋子裏拾掇了一番,換上南霽雲早就準備好的麻布衣衫,在小屋門前駐足片晌,觀察到屋外的樹林裏並沒有什麼人影,才輕輕打開房門閃身出去。
出了小屋 ,李鈺才發現這片樹林茂密非常,而這間獵人小屋隱藏在密林之中,若不走近看,定然難以發覺。
身處這片密林,李鈺才明白為何他躲在這間破屋裏一日夜,也無人前來搜查。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在這層層疊疊的密林裏,將這麼一間隱藏在樹叢裏的小破屋給找出來。
在屋外活動了一下筋骨,隻聽全身骨節哢哢作響,呼吸著林間新鮮的空氣,幾日裏來的困獸之感點點消散。
四下裏查看了一番,李鈺選定方向,在灌木叢裏左竄右竄,好一陣子才來到一條山間小道。
沿著道路一直下山,走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終於到了一條寬闊的大道。
李鈺剛上大道,便聽見隆隆馬蹄聲自遠而近,嚇得他趕緊重新躲到道旁的草叢裏。
片刻,一名身著盔甲、背插小旗的將士騎著健馬自李鈺眼前飛馳而過。
這明顯是唐時傳遞緊急軍情的傳信兵。
李鈺等他遠去,才從草叢裏顯出身來,望著那名傳信兵來路的方向看了看,喃喃道:“西北方向,難道是睢陽傳來的消息?”
既然現在已非張巡而是田秀榮在那裏鎮守,李鈺已經不關心睢陽的軍情如何,選定彭城的方向疾步行去。
他之所以現在急著趕去彭城,乃是昨日聽南霽雲說,李巨很有可能會對他和張巡、雷萬春三人下手了。
虢王李巨嫉妒張巡軍功,是河南道公開的秘密,前有張巡半個多月前放棄雍丘退守睢陽,後有濟陰大亂高承義身死,現在更是連皇帝李亨的拜把子鄭善克也被人在他彭城給閹了,最糟糕的是,李亨跟前的大紅人蕭厲,費盡千幸萬苦將隱龍之主、龍影義軍的元帥李鈺活捉,卻也在他治下被人劫走。
如此種種差錯疏漏,即便他李巨世襲王爵,乃李氏宗親,若不給李亨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項上人頭保不保得住都會成為一個大問題。
幸好,現在的彭城,還有張巡三人與李鈺交好,隻需要將這一連串失誤歸咎到張巡這內鬼身上,一切都很好解釋了。
南霽雲本以為他們行事縝密,應該不會給別人留下什麼把柄,但卻沒料到,有蕭厲在背後撐腰的李巨,還是對虢王下手了。
因為事態緊急,南霽雲也等不得李鈺恢複功力,隻有匆匆趕回彭城。這一去,李鈺一日之內再也沒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十有八九,估計他和張巡、雷萬春已經被李巨給控製了。
李鈺想到他們正是因為自己才會給李巨可趁之機,哪裏會獨自逃走,自然要想辦法進入彭城,看看能不能將張巡三人給解救出來。
這麼做,既是在報答張巡三人解救之恩,也是為他們龍影義軍招攬人才。像張巡、南霽雲、雷萬春這樣舉世罕見的大將,李鈺知道他們有多麼珍貴,如果能夠為龍影義軍所用,何愁他們會立足不穩?
一路疾行,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彭城門外。此時朝陽初升,彭城大門敞開,城門兩邊,正有二十幾名守門士兵在仔細盤查來往行人。
李鈺看那這陣仗,估計多半是在搜搜羅自己的下落,但好在他出門之前已對自己的形貌進行了一番改裝,此刻不僅體型胖了許多,臉上更是沾滿了短須,活脫脫一個滿臉絡腮胡的鄉野大漢。
他雖然心中惴惴,但麵上卻無絲毫懼意,大搖大擺地向城門行去。
果然,守城士兵遠遠便將他攔下,拿著一張人像對著李鈺來回打量,過了一小會兒,便大手一招,將他放行。
臨走之際,李鈺側目望了一眼那士兵手中的人像,悚然一驚,饒是他猜到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在追捕他,但看到那畫中人像與他本來麵目相差無幾,還是大驚,暗道幸虧沒有抱著僥幸心理貿然闖關,不然就憑那副人像,他現在已經被重重包圍了。
守城的士兵沒看到李鈺雙目中的驚訝之色,待他進到門洞,有兩人才湊在一起,低聲交談什麼。
“聽說了嗎?睢陽失守了。”
李鈺剛走幾步,一道聲音將他嚇得心中一凜:“睢陽失守了?剛剛那傳信兵,果然是睢陽來的?”
此時,另一道聲音又響起:“對啊,也不知虢王怎麼想到,竟然讓田秀榮取代張副使,不敗才怪。”
“小聲點兒。”先前那道聲音聞言忙阻止道:“難道你也想下大獄?聽人說濟陰那場大火是張副使派人去放的,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張副使有病吧?他一心抗擊偽燕賊軍,哪裏可能會幹出那等慘事?多半是有人想要栽贓陷害,可惜了,這樣一位名將竟然被虢王關進了天牢,聽說不日就將問斬呢。”
李鈺聽到這裏心中一顫,暗道虢王膽子真的太大了,竟然想要斬了皇帝欽賜的節度副使,膽子真心有點大啊。
“算了,這些大人物的爭鬥我們還是少說幾句,誰知道哪個真的哪個假的呢?倒是現在,如果睢陽真的丟了,我們彭城是不是——”
那人話未說完,便即頓住,驚訝地看向城裏。
李鈺此刻已經清楚張巡三人應該是被李巨下了大獄,無心再聽下去,正準備向城裏趕去,轉頭卻看見一大隊人馬從大街另一頭雄赳赳氣昂昂地策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