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壽張城終於恢複了安靜。
南門城樓上龍影大旗迎風招展,大旗由粗布衣服裁減後拚接在一起,上麵繡著一條烏金龍影。
所謂舉旗定向,既然他們已經成立了龍影義軍,沒道理沒有自己的旗幟。
這便是李鈺眾人經過一番計議後,連夜趕製的一麵大旗,雖然看著粗陋,但以後旗幟插在哪裏,龍影義軍便會跟到哪裏。
當晨輝自東方斜斜照來,曠地外的那條被樹林遮擋的官道上陸續出現大隊步兵。
這支隊伍全部穿著銀色鎧甲,長刀長槍,整形緊湊,裝備齊整,少說也有五六百人。隊伍當頭是兩名威風凜凜的將軍,騎著高頭大馬,緩緩向壽張城靠近。
“雷將軍和王將軍來了!”
梁飛看了一眼,便向李鈺稟道。
李鈺點點頭,臉上顯出一絲笑意。他沒想到,雷雲和王北川率領的這支隊伍能夠準時趕來,現在不僅準時趕來了,並且看他們日夜兼程,徒步兩百多裏後依舊能夠陣型不亂,的確可見帶兵之人的能力。
看那軍容,十有八九便是出自二哥王北川之手,也隻有他深得獨孤及的行軍布陣之要義。
步兵隊伍行到距離護城河半裏之地前便即停住,列在陣前的雷雲和王北川看著城樓上飄蕩著的龍影大旗,不由相互看了一眼,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們一路晝夜兼程,生怕錯過了與李鈺三百多騎兵約定的時辰,結果一路急行軍,直到離壽張二十裏外,依舊不見騎兵隊伍的影子。
這時天已快黎明,王北川和雷雲生怕李鈺和梁飛這三百騎兵遭遇了埋伏,因而不敢停留,又向壽張奔來。
直到到了十裏之外的官道,才看見那具被射落戰馬的騎兵屍首,這時他們知道可能大事不妙了,再也不做偽裝,朝著壽張城一路疾奔。
待遠遠看見平靜的壽張城樓上那麵龍影大旗,他們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著膽子領著七百多步兵來到曠地上,想要一探究竟。
城樓上的李鈺目力極佳,一眼便看到了隊列之前的雷雲和王北川,哈哈哈一聲笑,領著幾名護衛親兵便下了樓去。
等到城門開啟,李鈺和幾名親兵策馬出了城門,十幾個呼吸的功夫便來到雷雲和王北川跟前。
兩人一看到李鈺策馬衝出城門,便已將他認了出來,向身後眾兵將大喊一聲,便歡快地“嗷嗷”叫著向李鈺衝去。
兩方人馬在吊橋相遇,李鈺翻身下馬,激動地將雷雲和王北川迎到。
“元帥,你們?”
六隻大手握在一起的刹那,王北川和雷雲異口同聲地問道。
李鈺握著二人的手,哈哈一聲笑,打趣道:“本帥怕各位兄弟連夜趕路辛苦,所以先把這裏的蟑螂臭蟲打掃幹淨,靜等各位兄弟的大駕光臨,哈哈哈——”
一眾將士聽到李鈺豪爽大笑,也不管此城到底怎麼落到龍影義軍的手裏,既然此城已被他們占領,疲累已極的步兵自然也免了一場苦戰,他們的喜悅並不比任何人弱,也跟著李鈺爽朗大笑。
吵擾歡呼聲中,一眾將士陸續進到城裏。城內現在算上投降的將士,本已有一千二百多人,現在加上雷雲和王北川這七百人,兵力一下便達到了近兩千人。
心中盤算著手上的兵力,李鈺此刻才微微有些心安。
龍影義軍,從現在開始,才算真正進入異彩紛呈的曆史大舞台了,流浪奔命的日子,或許可以告一段落了吧。
七百步兵隨著李鈺等將來到寬闊的校場上,早已有火頭軍為大家做好了食物。
因為是突襲,敵人根本來不及對儲藏在城內的物資進行處理,所以大大便宜了物資緊缺的龍影義軍。
餓了一天一夜的將士看到擺滿校場的好菜好飯,止不住地哈喇子直流。
等到所有步兵都已進城,李鈺向張同林點點頭,張同林把手中的破鑼一敲,高聲道:“兄弟們,開飯!”
除了在城樓上駐紮的五百多將士由夥夫將食物挑到城樓上,剩下這些早已饑餓難耐的一千多四百多兵卒圍著香噴噴的飯菜排著長隊等候夥夫給他們分配飯食。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所有兵卒才全部領了食物。當然,之所以不同時用飯,主要是因為他們新進壽張城,還未來得及整軍,而城內的碗筷也明顯不夠,因此才采取排隊輪流用餐的方法。
隻要後麵將近兩千兵將按照團旅隊隊伍的級別重新整編,這些略微有些龐雜而混亂的局麵便可以變得有條不紊。
此刻,李鈺、王北川、雷雲、梁飛等一眾將領也各自端著一個海碗圍在一起蹲著扒飯,碗裏的飯菜與其餘兵卒所用並無區別。現在義軍剛起,將兵不分,同吃同住同勞動。這樣不僅有利於他們第一時間了解手下兵卒的需求和動向,也有利於讓他們在兵卒中樹立起體恤下屬的良好形象。
何況,以現在的條件,根本容不得他們擺著將軍的譜兒。
李鈺將一碗飯菜扒拉幹淨,還覺腹中空空,隻有半包,正想起身過去讓火頭軍添點飯菜,但起身後,卻傻傻地愣在了當場。
王北川抬頭看到李鈺的模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校場四周的柵欄外,正有不下二三十名衣衫破爛的小孩眼巴巴地望著裏麵。在這些孩子身後,還有一群麵黃肌瘦的百姓畏畏縮縮地躲在後麵,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李鈺見到這幅場景,看了看手中的空碗,又望望那些可憐兮兮的孩童和百姓,鼻頭一酸,抬步來到柵欄前。
那些孩童看到李鈺披甲帶刀向他們走去,嚇得嘩啦一聲四散奔逃,隻有一個模樣三四歲的小女孩傻不愣登地雙手抓著柵欄,癡癡地望著李鈺,灰撲撲的一張臉鼻涕口水不住流著,本是乖巧的五官因為饑餓而變得瘦骨嶙峋。
隻有那雙大眼十分澄澈,一眨不眨地望著李鈺。
“爹爹!”
李鈺看著這個可憐巴巴的小女孩,剛剛蹲下身,便聽她脆生生地叫出了口。
聽到“爹爹”二字,李鈺虎軀一顫,慌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是喜當爹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