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雷雲的彙報,李鈺沉悶的心裏才稍微有些欣慰。
同時也十分清楚,如果要等他們靠現在這一點點力量在大野澤發展壯大,那將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何況河南道現在的形勢瞬息萬變,他們根本不可能等得起。
驀地,李鈺放在扶手上的右拳一捏,心中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天不予,尚且自取,現在天欲予,又怎能守株待兔?
緩緩自木椅上站起,踱步到屋子中間,組織了一下言辭後,才道:“誠如各位所言,時間對於我們而言是最緊缺的,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們若在這裏一直這麼耗著,等實力一點點壯大後才放手與各方周旋,勢必會錯失太多良機。”
眾人除了雷雲雷豹外,其餘對李鈺都十分了解,見他如此言行,均知他心中已有了決定,自然靜聲聆聽。
李鈺頓了一下,舉目穿過敞開的屋門,望向視線外的一片廣闊湖麵,問道:“史思明現在打到了哪裏了?“
場中消息最靈通的,自然是現在的女軍師水明月。
她也知問的是她,緩步來到李鈺身後不遠,溫柔道:“已攻下鄆州州府須昌,現在正撲向壽張,一旦壽張被攻下,按照他既定的路線,應該便是鄆城。鄆城一破,鄆州便隻剩下南麵的巨野縣,我們所在的大野澤也必然與他正麵對上,同時濮州和濟陰也必然與他連為一體,那時高承義應當便會做出他的決定了吧。”
水明月果不負女諸葛的美譽,一席話不僅分析了當前鄆州形勢,更將以後的走勢做了合理而大膽的揣度。
李鈺很滿意水明月的回答,背對著他微微點頭,然後道:“我意,實不宜遲到,現在便前去與梁飛一敘,於他於我們,都應該恰是時候了。”
坐在下首並不多話的王北川聞言,微微皺了皺眉,起身道:“就剛剛各位所敘,我們的力量連抵禦一支不入流的匪寇尚且困難,如果這麼去和梁飛接觸,萬一他對我等懷有不軌之心,豈不是引火上身?即便他念在棣王的份兒上,不與我們計較,但就我們這點人手,恐怕也不會被他看在眼裏。”
王北川此語,正是前幾日他們眾人分析的結果,也正因為有這樣的擔憂和疑慮,他們才計劃先在大野澤休養生息,慢慢發展力量。
但由於尹子奇率領六萬大軍進攻雍丘,而河北道的史思明攻打鄆州又十分激烈,他們現在也清楚如此等下去,必然隻有死路一條。
李鈺心道自己這二哥什麼都好,就是頗有些守舊,不過也難得怪他,畢竟他們之前做的決定,也的確經過了縝密的思考。
隻是此一時彼一時,形勢的變化瞬息萬端,他們也隻能跟著主動求變。
不過王北川的擔憂,也不無道理,甚至徐慕白、雷雲等人心頭也有這樣的疑慮,隻是嘴上還來不及說出罷了。
李鈺聽王北川說完,麵上反倒泛起淡淡笑意,轉身望著他,神秘地道:“誰說我們的實力,便是剛剛各位陳述的那般不堪?”
徐慕白、雷雲、王北川等人聞言,莫不齊齊一愣,不明白李鈺話中何意,但看他麵上笑意,卻又知智計百端的他定已有了其他打算。
全場之中,隻有水清月和水明月兩兄妹對望一眼,嘴角彎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
翌日清晨,鄆城。
本是繁華的大街上,此時顯得格外冷清。本是趕早集的涼爽早晨,滿城卻無多少來往的行人。
方方正正的十字街,兩旁是密密麻麻整齊布列的酒肆店鋪幡子,但無不大門緊閉。
開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東門,兩條大漢戴著鬥笠,先後經過把門將士的嚴格搜索,才依次從門縫中擠進城裏。
抬目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城內景況,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兩人一前一後,不疾不徐地在長街上行走著。來來往往巡邏的將士隔不到多久便是一撥兒,兩人若無其事地與這些將士擦肩而過。
待行到人影稀少的一處拐角,兩人終於隱在牆壁後將頭上鬥笠脫下。
“元帥,梁飛便在這條大街對麵的那座宅院內。”
說話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原巨野幫的二當家、現在龍影義軍的主力將軍雷豹。
另一人,自然是偽裝身份潛進來的李鈺。若不是這是李鈺第一次來鄆城,對這裏的情況頗不熟悉,他也不會讓熟悉鄆城情形的雷豹帶路。
畢竟以他化境宗師的本事,即便談判不成,要想順利脫身,卻是不難。但要是帶上一個功力隻在氣境初期的雷豹,要想說走就走便不是那麼容易了。
李鈺將頭發盤在頭上,再纏了一圈有些髒破的白布,順著雷豹所指望去,果見大街對麵有一處普通寬敞的宅院。
憑他驚人的目力,識得那院門上懸掛的牌匾上書寫著“梁府”二字。
拍了拍雷豹的肩頭,李鈺沉聲道:“你先在城裏找個茶肆落腳,等我消息,若正午還不見我回來,便逃回大野澤,讓大家想法子離開這處是非之地。有水都督在,你們要想順利溜到東海,應該沒有什麼困難……”
雷豹見李鈺這時竟有些囉嗦,心中既是感動又有些不忍,忙打斷他,堅定地道:“我便在望湖齋等元帥,你若不出來,我便殺進梁府,宰了梁飛的項上人頭。”
李鈺看他神色堅定,青筋暴起,知他是條耿直漢子,多說無益,再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了一聲“好”,便換過另一套行裝,走過那條長街,來到梁府大門前。
重重扣了幾下大門環,裏麵走出一個身穿鮮明甲胄的兵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李鈺,粗聲粗氣地道:“你找誰?”
李鈺恭敬地向這兵卒行了一禮,開口道:“請問這位軍爺,這是梁飛梁將軍府邸麼?”
那兵卒麵顯疑惑,又打量了一眼破爛裝束的李鈺,好氣回道:“這是梁將軍官邸,請問你是?”
所謂見微知著,李鈺見這守門兵卒語氣極好,心中對梁飛也有了一些好的預感,將懷中那塊李琰賜予的玉佩遞出,恭敬道:“故人前來投奔將軍,還望軍爺通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