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散去的廢城,隻有片刻的寧靜。
躲在外城的李懷仙見到漫天的金光終於散去,無數的哀嚎也盡數平息,終忍住心中強烈的恐懼,派出一伍十人的小隊自城門進入內城探查情況。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十人小隊一個不落地自內城返回,伍長麵色凝重地向李懷仙小聲稟報。
李懷仙聽到伍長的稟報,麵上神情數變,舉目環顧四周,黑壓壓一片全是自己的人馬。
當盧飛雪下令讓將士們全部撤離戰圈後,手下將士便在外城布下陣勢,牢牢將內城圍住,隻要見到有人從裏麵逃出,便會蜂擁而上將其擒拿,若是反抗,定會格殺勿論。
李懷仙雖然先前被李鈺拿住,但他心內卻並無太大擔憂,皆因己方在內有兩大宗師和兩大氣境巔峰高手壓陣,在外有自己的千軍萬馬牢牢將城池圍困。
在這樣敵弱我強的形勢下,饒是李鈺等人如何悍勇,也定難逃出他的手掌心。
後來城內發生的情形雖然大出他的預料,但外有一萬兵馬在手,他趁亂逃出後依舊可以從容布置。
直至半個時辰過去,內城光影閃爍、呼喊連天、龍吟陣陣,但自始至終不曾有半個人影出來,不由得讓好整以暇守株待兔的他微微有些浮躁。
現在這一片廢城終於恢複寂靜,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內的好奇,派出一伍兵卒進去探查。
但這隊士兵探查的結果卻大出他的預料:內城除了橫七豎八躺著五六十具屍身外,並未見到半個還能站著的人影,更不見己方的無心法師和陳元同這兩大宗師高手,甚至連右羽林將軍盧飛雪都不見蹤影。
李懷仙心內疑惑非常,雖然憑著無心法師和陳元同乃至盧飛雪的高深功力,要想神不知鬼不覺逃離此處,即便有千軍萬馬也未必能夠察覺,但他們是自己一方的人馬,沒道理撤走的時候不給自己半點消息。
在李懷仙的心裏,他始終堅信無心法師等人還在內城,隻是自己的兵卒膽小怕事,並未細查。
但他哪裏知道,別說無心法師和陳元同不是他們偽燕一方的人馬,就說盧飛雪此人,便是一個極度自私自利且毫毫不體恤下屬的將領,在那等危急時刻,一心隻要自己逃得性命,哪裏還會管手下人的死活?
李懷仙透過城門望著黑洞洞的內城,心中思忖半晌,終於一咬牙,大手一揮,在千餘兵將的簇擁下大著膽子向穿過城門,向先前的戰圈奔去。
當一千精兵團團將橫七豎八躺倒在地的六十幾具屍體圍住,李懷仙才緩緩策馬來到陣前,舉目望著地上的屍骸。
這些屍體有的仰躺,有的俯臥,有的側翻,形狀不一,麵容各異,有男有女。
男的偉岸雄長,女的美顏無方。
但無一例外,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李懷仙一路望過去,裏麵不乏幾個熟悉的麵孔,猶以在雍丘和他交戰不下五十場的南霽雲和雷萬春最讓他熟悉。
看著二人此刻就躺倒在這片廢墟之上,李懷仙壓抑不住麵上的狂喜,待目光最後落到躺在垓心處的李鈺身上,更是不禁仰天哈哈大笑。
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何無心法師等人不見蹤影,原來他們幾人聯手已將這群流寇徹底擊殺,估計奪得了那傳說的陰陽真龍,需要立即擇一處密地處置,故而來不及向他傳遞消息。
不管怎樣,現在他生平大敵南霽雲和雷萬春已死在麵前,膽敢要挾自己性命的隱龍李鈺也橫屍當場,怎能這南征北戰的萬人將領心花怒放?
爽朗的大笑聲傳遍已成為一片廢墟的大街小巷,傳進躲在殘垣斷壁下的貧苦百姓。
許久,李懷仙朗聲對身旁傳令兵道:“傳令下去,眾將士開始屠城!”
傳令兵聞言大喜,忙抱拳答喏,一拍馬臀便向外城馳去。而在他近旁的將士已聽到他的命令,個個喜不自勝,向李懷仙興奮高呼。
個別膽大的將領不等軍令傳到,便拍馬向己方陣列而去,布置屠城工作。
對於這些連續攻打十日才將乘氏縣占領的將士而言,屠城無疑是對他們的最大獎賞。
隻要將領允許屠城,他們不僅可以一舒軍旅生涯中被壓抑許久的人性本能,還能在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平頭百姓身上發泄胸中怒意,更能憑著手中刀槍在城中劫掠個盆滿缽滿。
屠城是偽燕軍早已不成文的規矩,凶惡殘暴的武勇王之所以深受底下將士愛戴,便是因為他每攻一城必會讓手下將士屠城三日。
其實不僅僅是偽燕軍,在唐軍之中,也有屠城的習慣,雖不甚廣,卻是將領籠絡軍心的好手段。
如現在唐軍的天下兵馬副元帥,一向以寬仁著稱的名將郭子儀,常常便對手下將士的屠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用默許的態度支持手下兒郎用這慘絕人寰的手段發財致富,當然,他最重要的目的自是獲得手下將士的忠心。也誠如他所願,手下將士可以不聽天皇老子的命令,卻唯獨會聽他的號令。
李懷仙很享受被屬下如此擁戴的感覺,加之傳說中的隱龍李鈺以及雷萬春和南霽雲的屍首就在眼前,更覺飄飄然。
想了想,他側頭向身旁的親兵隊長道:“讓兄弟們將這些人的頭顱割下來,待我回到京都為大家請功!”
親兵隊長朗聲答喏,領著手下十餘名親兵翻身下馬,扯出長刀向躺在地上的屍首行去。
親兵隊長能為李懷仙的親兵頭子,自然有他的一份眼力勁,早已瞧到處在垓心的李鈺乃是李懷仙最看重的一人,提刀向他行去。
軍隊之中,等級森嚴,像這等清理戰後成果的行動,自然需要官大的先動手。此時隊長沒有動手,其餘親兵雖然已經選定了屍首,但還是在等隊長先拔頭籌。
隊長疾步走到李鈺身旁,用腳踢了踢他的屍首,見他一動不動,眼中驀地顯出狠厲之色,手中長刀高舉,率先向他脖頸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