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靡靡之音

兩千兵馬包括李鈺、蔡雪峰的兩百將士在內,眾兵卒在入城後便被陸正淵提前安排的人手迎接散去,自應是大擺筵席犒勞這些有功之士。

而陸沉香和她手下五名高級將領,以及被奉為貴賓的李鈺、蔡雪峰兩人在陸正淵的引領下,踏步沿著長街向城北方向行去。

等到李鈺等人來到行到長街中央時,遠遠便聽到絲竹管弦之聲悠長旋轉在夜色之中。

陸沉香駐足長街,抬首順著聲音的源頭望去,麵色陰沉如水,沉默片刻後,重重地悶哼了一聲。

站在她身側的李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長街盡頭,正有一座高牆大院矗立,隱見裏麵輝煌的燈火。而絲竹管弦之聲,正是從那高牆大院中傳出。

陸正淵本是引路在前,聽到陸沉香這一聲悶哼,忙轉身回望,見到陸沉香此般模樣,疾步回轉,對陸沉香道:“沉香莫要使氣,太守正在府衙內等你的捷報。”

李鈺聞言,不禁在心內暗歎一聲,如此情景,不正是高適“戰士軍前半死生, 美人帳下猶歌舞”的真實寫照麼。

陸沉香見著陸正淵臉上堆滿的笑容,緊皺的眉頭微微鬆了鬆,麵上顯出無奈神情,繼續隨在他身後向太守府邸行去。

而隨在她身後的其餘五名將領,你眼望我眼,微微搖頭後還是無奈地跟隨而去。

李鈺看了看蔡雪峰,隻見他一臉淡定,仿似這一切景象與他無關一般,隻顧隨著眾人停止或行進,不知他心內到底作何想法。

直至此時,李鈺都不知這蔡雪峰葫蘆到底會有何種伎倆,看他今夜與賊兵一戰,雖不能說多麼英勇,但也算一條果決的好漢,隻可惜他竟和田秀榮有著不可告人的陰謀。

再為蔡雪峰在心內歎了口氣,李鈺按刀隨在隊伍最後,緩步向太守府行去。

等來到近處,太守府高達的朱紅大門前早站滿了一眾盛裝的官吏,看到陸正淵領著陸沉香等將緩緩而來,老遠便高聲招呼。

陸正淵好似官場中的老油條,與眾官吏遠遠地打著招呼,自然話題的中心免不了實在陸沉香的身上。

陸沉香顯然不似她老爹那般樂於這般應付,麵上冷淡的表情不變,隻用悶哼回應著眾官吏的誇讚和吹捧。

等終於邁進朱紅大門內,李鈺才從眾人的交談中,知道這些衣著盛裝的官吏都是郡府的僚屬,有掌管文書的主簿;主管糾察屬縣、監管本郡官民的督郵;以及分曹辦理郡政的掾、史。

而作為功曹參軍的陸正淵,主要負責參謀軍務,相當於一郡的軍事長官。

按照此時製度,所有這些郡府僚屬都由郡太守自行聘用,其的位以功曹最高,依次為主簿、督郵等。

這時陸正淵也還來不及向眾人介紹李鈺和蔡雪峰,更無暇敘述陸沉香一戰經過,李鈺倒也省得一番虛假應付。

但即便如此,眾吏也知能和陸沉香同赴這場慶功宴的,必是在戰場上建了大功的將士,雖然並不識得李鈺和蔡雪峰,還是時不時望向他們。

特別是李鈺,本就生得軒昂高大,現在又戴著一副鐵製麵具,更是吸引眾吏目光,苦於陸正淵和陸沉香並不介紹,隻得邊走邊偷眼相望,卻又不便直言相問。

幸好有這麵具遮擋,李鈺根本不理這些好似看猴戲的目光,一路氣定神閑地昂首闊步,絲毫不與眾吏目光相接,更顯出他的神秘莫測。

絲竹管弦之聲更盛,眾人已行到一處寬大庭院。

庭院裏綠樹成蔭,假山小池,更有蛙鳴陣陣,在這猶如靡靡之音的樂聲之中,此情此景頓讓李鈺也不禁眉頭大皺。

這時陸沉香終於忍受不住,在一眾官吏的簇擁下終於止步,自她略顯單薄的背影看去,可見她身著鎧甲的身軀抖動,卻半天沒發一言。

陸正淵站在她身旁,見此麵色一變,忙上前將她拉著,俯身在她耳邊說話。

李鈺本無心聽陸正淵說些什麼,但奈何自己現在的功力已臻化境,雖然無意做那偷聽之舉,但陸正淵的說話還是準確無誤地傳入耳朵。

當他聽完陸正淵所說,頓時心中一凜,才知陸沉香為何會屢次強壓即將爆發的怒火,而強壓自己的性子與這些冠冕堂皇的官吏敷衍,並行到這座充滿靡靡之音而絲毫沒有如臨大敵備戰的太守府衙。

原來陸正淵對陸沉香所說,乃是讓她忍這一時,等到高承義將手中兵權全數交給陸沉香後,才能有效組織濟陰各郡縣共抗燕軍,否則一個不好,惹得高承義心情不高興了,兵權極有可能會交付陳元同手裏,那時全郡危矣。

李鈺雖不知這陳元同是何許人也,但聽陸正淵的意思,這濟陰郡的軍隊指揮權若落到陳元同手裏,定會有不可預料的結局。

這時李鈺站在陸沉香側首,借著眼角餘光瞥去,看見陸沉香聽到陸正淵悄聲所說,果然顫抖的嬌軀慢慢平息,鮮紅的嘴唇緊咬,美麗的一雙大眼差點便要滾出淚水。這等情狀,好似蒙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

李鈺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但又不能確信,隻得靜靜立於她的身旁。

這時眾人已來到庭院前的一間兩層樓房,絲竹管弦之聲便來自燈火通明、人影綽綽的二樓。即使在月色中看去,其裝飾也頗見豪華。

正在李鈺抬首上望時,洞開的窗戶前探出一顆頭顱,對著站在庭院的眾人朗聲道:“陸將軍大勝而回,眾位快快上來,與我同賀將軍大功。”

李鈺辨的明白,他的語音之中頗有醉意,而看他說完之後更是端著酒杯提著酒壺遙向下一舉,便一口嘖嘖喝掉。

如此昏官,卻讓李鈺瞠目結舌,若非親見,他怎會相信在大敵當前的時候,竟有沉淪墮落至此的大唐命官。好歹高承義也是一郡太守,曾也是進士及第的人物。

不等李鈺痛心疾首完畢,其餘眾官吏見到此情此景,紛紛爆發一聲歡叫,爭先恐後地向樓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