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錢守忠暴喝,遠遠立在城樓的李鈺等人也看出場中情勢危急,但眾人距離如此之遠,卻也援救不及。
趙思哥雙眼冷冷地看著場中戰陣,開口道:“容我下去接應陳將軍。”
趙思哥身為箭手,近戰功夫雖然不凡,但遠程狙擊才是他的拿手好戲。
李鈺聞言,重重拍了拍他瘦削的肩頭,向身旁嬌嬌弱弱的水明月點點頭,溫聲道:“小心!”
趙思哥、水明月、劉鋒、張誠、秦瑞、陳虎六人身背長弓下得城牆,騎著駿馬如旋風一般從城門駛出,來到距離孫孝哲和陳伯龍戰場二十丈外便即停住。
他們不怕陳伯龍敗下陣來,他們怕的是不管場中勝負,一旦孫孝哲大手一揮,千軍萬馬掩殺過來,那陳伯龍和錢守忠必然難逃一死。
有他們六名千裏挑一的箭手在旁,如果場中若有異動,也可徑取孫孝哲的狗頭。
對於這邊情勢,孫孝哲和陳伯龍都絲毫無覺,因為雙方都已戰至關鍵時刻。
孫孝哲使出的那一招也有說頭,卻是三國時呂布所創畫戟三十六式中第三式繁星點點。
當年呂布被斬,一身三寶貂蟬、赤兔和方天畫戟,除了赤兔馬被曹操所得,最後贈予關羽,其餘二寶都不知所蹤。
據西域傳聞,這貂蟬攜著方天畫戟在少數幾個忠心家將護衛下,一路逃到西北匈奴勢力,美人和神兵俱都落入胡虜之手。
至於貂蟬的下場,正史野史都沒有記載,但對於這不世神兵方天畫戟,西域卻有口耳相傳。卻說這方天畫戟裏另有玄機,被時任匈奴王不經意間破掉機關,呂布一生武藝絕學畫戟三十六式也被取出,並在匈奴高層流傳開來。
等到李唐時期,時間已過三四百年,這方天畫戟沒了音信,但畫戟三十六式卻在北方遊牧民族的武人傳承下來。
孫孝哲乃是北方契丹人,有幸拜入一位塞外高人門下,竟將這畫戟三十六式學了個七七八八。
後來隨著軍功累疊,聲威漸隆,特命能工巧匠仿著方天畫戟為自己打造了一把黃金畫戟,並且將畫戟三十六式之中許多招式融合進自己的理解加以改變。
不得不說,這大魔頭雖然歹毒異常,但卻是個難得的練武天才,呂布昔年所創這一招繁星點點,便被他改作金星漫天。
一招使出,便是漫天金光,處處殺招,將陳伯龍罩了個嚴嚴實實。
“當!”
但聽一聲脆響,金光之中飛出一點銀光,遠遠落在兩丈外的草地。
錢守忠看得清楚,插在地上的是一截銀槍頭,幾縷紅纓在微風中翻飛。
陳伯龍沒想到自己十拿九穩的一槍,卻被孫孝哲陡然一擊給斬斷槍頭。
這還不止,隨著漫天金光罩來,他隻覺視線裏燦燦光芒,晃得他暈頭轉向。
但他銀槍陳伯龍跟隨爺爺陳浩堂三歲摸槍,七歲對敵,十歲殺人,十五歲挑戰關內道各大槍法宗門無一敗績,又怎會是浪得虛名。
雖然槍頭被斬,但他這杆銀槍通體都是熟鐵打造,重達四十二斤,即便沒了槍頭,槍杆也是趁手兵刃。
看著滿天金光泛起,陳伯龍銀槍狂舞,身形急退,接著無數金光打在槍身的衝力,刹那間便已跳出孫孝哲金光範圍。
孫孝哲見他走脫,悠悠然收起黃金畫戟,一手持刃一手叉腰,冷冷看著退在遠處的陳伯龍。迎著正午陽光,銀光鎧更加奪目,讓這大魔頭看著無比威風凜凜。
孫孝哲掃了一眼拄槍挺立的陳伯龍和挺立馬上的錢守忠,冷冷開口道:“無知小兒,也敢和本王為敵,若嫌命長,你們便可一起來戰!”
錢守忠一身粗豪,哪裏受得此般激將,聞言刀背一拍馬臀,策馬提刀便向孫孝哲砍去。
孫孝哲不動不移,靜靜等著錢守忠來到身前。
錢守忠雖知此賊凶惡,但也渾然不懼,堪堪等到駿馬馳到他百丈之外,突然雙腿力蹬,輕身一縱,長大身軀便如泰山壓頂般砸向孫孝哲。
孫孝哲見他長刀兜頭劈來,嘴角勾起一抹詭異弧度,虎軀一抖,竟向前疾衝,從錢守忠身下錯過他那狠命一劈。
錢守忠微微愕然,渾沒想到這一世魔頭會怕了自己,等到身軀墜地,還未扭頭,便聽身後一聲長嘶。
回轉身來,卻看自己那匹駿馬已經被孫孝哲一刀劈為兩半。
見這一下,饒是錢守忠粗豪無細,也已明白孫孝哲目的何在。
孫孝哲一抖畫戟上殘留的鮮血,對著錢守忠咧嘴一笑,然後大手一揚,在他身後已經摸近十餘丈距離的騎兵瞬間揚鞭策馬,旋風般向場中撲來。
“快走!”
錢守忠和陳伯龍同時反應過來,這孫孝哲原來是要活捉二將。
錢守忠不再和孫孝哲糾纏,踏步衝向陳伯龍,便要拉他向己方逃去。
但他大手剛一抓住陳伯龍的肩頭,那瘦長的身軀便委頓在地,背心鮮血汩汩,原來已然受到重創。
錢守忠麵上一急,一把將陳伯龍扛在肩頭,扯開雙腿便朝城門衝去。
而在他們二十丈距離外,六人六騎也已拍馬疾馳而來,此種情形下,彼此雙方爭得便是轉瞬即逝的生機。
看著錢守忠肩扛陳伯龍快速逃去,孫孝哲拄著畫戟並不追趕,因為在他的嘴角也溢出絲絲鮮血。
剛才一戰,雖然重傷陳伯龍,但他也被陳伯龍充盈槍頭的無匹內勁震傷肺腹。
若非如此,他怎可能放過手擒二人的機會。
沒想到,這小小縣城裏,不,這逃出洛陽的無名小輩中,竟也有如此悍勇的高手,倒是他孫孝哲大意了。
在他凝思間,身後數十鐵騎已經掩殺而至,刹那越過孫孝哲,如老鷹捉小雞般撲向徒步奔逃的錢守忠。
而在他們七八丈外,也有六騎旋風般馳來,但距離卻比身後追兵遠了三丈。
錢守忠不管這許多,隻拚命邁開雙腿,踏得地上草皮翻飛。
趙思哥和水明月眼見救人不及,突然勒住馬匹,取下長弓,瞬間拉弓如滿月,刹那間便向錢守忠身後追兵射去。
弦響箭落,衝在最前的八名追兵瞬間便跌下馬頭,被身後無數鐵蹄踏成肉醬。
六人八箭,自然是趙思哥三箭齊發。
一輪箭後,追兵速度略略頓了一頓,但馬上便又重新回複,眼見距離錢守忠不過兩丈。
但弓弦又響,眨眼間又有八人墜下馬頭。
三十餘騎,隻幾個呼吸便損失近半,看得遠處的孫孝哲麵上又是一緊。
饒是這些追兵都是孫孝哲手下數一數二的鐵騎部隊,也不由頓了一頓。
就在這一頓之間,錢守忠再向前奔行三丈,已處於追兵和援兵正中的位置。
剩餘近二十騎微一咬牙,舞刀策馬狂攻而來。比起被自己的將軍宰了烹煮,被敵人亂箭射殺倒也還算一個可以容忍的死法。
見到這些追兵不顧生死,趙思哥雙眼冷冷,在此拉開長弓,弦上搭滿六枝羽箭,而水明月弦上搭滿四箭,劉鋒弦上搭著三箭,其餘三人各搭兩箭。
如此近的距離,十九枝羽箭同時發出,便如漫天箭雨,刹那便將那些追兵罩住。
噗噗之聲連響。
十八騎瞬間便隻有兩騎仍在馬上,看著身旁戰友瞬間斃命於無情箭下,兩人呆了一呆,突然哇啦一聲大叫,撥轉馬頭,朝著己方陣營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