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才,正是老夫。”
裴旻右手食指輕輕點了一下劍身,身上黑色鬥篷自動碎裂滑落,露出白衣白發白胡須的模樣。
童顏鶴發,滿麵紅光。
安慶緒看不到站在身後的裴旻模樣,雙股戰戰顫聲問道:“不知裴將軍到我燕國皇宮大內,可有什麼指教?”
裴旻須發飄飄,冷冷道:“無他,請晉王殿下送我等一程。”
安慶緒聞言略略皺眉,又道:“敢問裴將軍要去往何方?小子一定恭送。”
裴旻拿眼掃過李鈺和血影眾人,再環視周圍躍躍欲試的雁翎衛和李豬兒等人,眼中掠過一絲輕蔑:“送我等離開你們這狼巢狗窩便了。”
安慶緒連連點頭,卑聲諂笑道:“好的好的,隻要將軍高興,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定當恭送。”
“如此,甚好!”
裴旻廢話不多,說完手中青鋒微送,向眾雁翎衛命令道:“放開他們!”
眾雁翎衛看向被裴旻挾持的安慶緒,卻見他馬上吼道:“裴將軍讓你們放了各位英雄,你們都聾啦?!”
雁翎衛再不猶豫,七手八腳地將李鈺和血影等人身上的鐵鏈解下。
李鈺經過這短暫的喘息,身上劇毒已經清除,精力也略略回複,一得自由,將地上隱龍劍拾起,奪過一把雁翎刀也上前架在安慶緒另一邊脖頸。
血影眾女相互攙扶,陌刀緊握,護著二人一步步向外間退去。而在他們四周,正有無數黑影持著雁翎刀緊緊跟隨提防。
“報!”
未至外間,便聽殿外傳來一聲急報,不多時腳步聲便已在外間響起。
聽到那聲急報,眾人都是麵麵相覷。
這裏是長生殿,皇帝的寢宮,這傳令兵若非有天大急事,定不敢入這殿內彙報。
李鈺和裴旻互望一眼,頓住身形,將抵在安慶緒脖頸的兵刃緊了緊,低聲威脅道:“讓他彙報。”
安慶緒牙關一咬,向外間吼道:“什麼事?”
外間那人聽到是安慶緒的聲音,也不猶豫,開口道:“稟殿下,宮外大亂。史朝義與阿史那從禮合兵一處,正與武勇王在宮門交戰。”
安慶緒和嚴莊、李豬兒等人聞言,驚呼道:“什麼?!”
安慶緒等人吃驚,李鈺等人也是心中大疑。
在李鈺的計劃之中,徐慕白將傳國玉璽交給阿史那從禮,再暗中設計挑起城守軍和同羅軍之間的矛盾,二者之間必是不死不休的死局,他們也可趁此亂局逃出洛陽。
但現在二者竟然合兵一處,戮力攻打皇宮,這中間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突然,李鈺心中一亮,自己之前讓邢堂一直隱伏暗處,以便危急之時有招活棋可以應對。
剛才此間發生的一切如此凶險,他都沒有現身,如此看來,他已經出了宮外。
不僅出了皇宮,應該也已經將此間消息遞給了第五琦等人。
要這一連串設計的唯一變數,恐怕也就隻有以第五琦為首的討逆盟了。
說不得,史朝義和阿史那從禮能夠合兵一處攻打皇宮,起著關鍵作用的便是討逆盟了。
畢竟,這個組織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神秘的存在。
想明白這點,李鈺一顆懸著的心微微放了下來,討逆盟出手,他們生離此地的希望又大了幾分。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傳訊兵頓了頓,又稟道:“不僅如此,定鼎門外也有大軍來襲,暫不清楚是何處軍馬。”
這一下,安慶緒和嚴莊等人徹底傻眼了,自己眾人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設計將安祿山殺掉,現在隻需要將罪名安在李鈺等人頭上,讓他們招供是受安慶恩唆使,那樣不僅可以名正言順繼承大統,而且也找到了一個輕易除去老五的最好借口。
但現在洛陽城內亂成一團,而城外又有大軍來襲,尋找傳國玉璽的盧飛雪也沒有下落,自己又被劍聖裴旻挾持,難道這一切終將成為泡影?
李鈺聽到後一條消息,心中的那絲安定又被打破,不管城外大軍所屬哪一方,都不會與他們有何關係。
如果大軍攻入洛陽城內,他們也是凶多吉少。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快快逃離洛陽這處是非之地。
想明白這些,李鈺不再停留,推搡著安慶緒便朝外間走去。
來到殿宇外間,除了跪在地上的那名將校,四下空空蕩蕩,顯然早被安慶緒等人清空。
那人看到自己的主子安慶緒被人挾持而出,頓時大驚失色,迅疾起身拔出腰刀,朝殿外大吼道:“快來人啊!有刺客!”
一聲吼落,無數守衛從殿外呼啦啦湧進殿內,但安慶緒被製,他們隻得將眾人團團圍住,並不敢上前半步。
李鈺和裴旻看著那些守衛,一絲緊張也無,持著手中兵刃推著安慶緒,在眾人虎視眈眈的包圍下便朝殿外走去。
殿外也聚集了無數軍士,奈何主子被製,也隻有幹瞪眼。
李鈺挺立殿外白玉石階,環目四顧,隻見宮內到處燈火通明,人影綽綽,呼喊不絕。
抬眼遠望,卻見宮外也是火光片片,喊殺震天。
顯然,洛陽城真的已經亂起來了。
隻是,這千年帝都經此大難,恐怕再也難以重現盛唐榮光了吧。
身處危機中,李鈺略略感慨,然後才朗聲道:“馬來!”
跟在身後不遠的嚴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跳腳著急向身旁軍士吩咐道:“快快備馬!”
一隊軍士愣了愣,瞬間便向遠處跑去。
不多時,十餘人便牽了無數馬匹,候在白玉階下。
火光之下,這些馬匹個個膘肥身鍵,上好鞍羈。
安慶緒適時恭聲道:“馬匹已經備好,不知兩位將軍……”
李鈺聽出他言語中意思,冷笑一聲,道:“在下騎術不精,還請殿下親授。”
說罷,一提安慶緒的衣領,沿著白玉階而下,眨眼間便上了其中一匹黑馬。
待李鈺坐好,裴旻一雙老眼掃視眾人,眼中盡是蔑視,朗笑著踏步而下,翻身上馬。
其情其形,既有仙風道骨的灑脫,又有睥睨眾生的豪邁。
這時,朱紅雪等眾血影也已騎在馬上。
李鈺坐在安慶緒身後,長劍不離他脖頸,待眾人都已上馬,才對白玉階上的嚴莊、李豬兒等人道:“飛天校李鈺今日到此一遊,若他日再見,一定奉還眾位恭送之情,哈哈哈哈……”
朗聲大笑起,一夾坐下馬腹,在眾軍士的包圍下一溜煙向宮門馳去,徒留嚴莊和李豬兒在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