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北川聞言,手上短刃微鬆,而趙思哥臉色依舊陰沉。
如果這女子所說屬實,那阿史那從禮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不過此時大唐風氣開化,唐皇老兒連自己的兒媳婦都能霸占,這些蠻族胡蕃又有什麼幹不出來。
王北川雖見她滿眼怨毒,卻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
無心在她身世上糾纏,又將短刃緊了緊,喝問道:“這麼說你是知道那人被關在何處了?”
阿史那月美眸看看臉色陰沉的趙思哥,又轉眼望望麵顯狠厲的王北川,語音平淡道:“怎麼?你們想要救他出來?”
王北川也不隱瞞,微微點頭。
阿史那月嘴角一揚,露出不屑,道:“就憑你們兩人,恐怕救不出來。”
王北川見她麵上譏誚,不耐道:“你隻需要告訴我們他關在哪裏,救不救得出來,不勞姑娘關心。”
阿史那月聞言,平靜問道:“如果我告訴了你們,你們確信不會殺了我?”
說罷,抬眼饒有意味地看看腦袋低垂、麵色陰沉的趙思哥。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趙思哥並不看她,隻捏著手上短刃。
王北川見此,麵上一沉,狠聲道:“但你如果不告訴我,現在就會殺了你,不僅要殺了你,嘿嘿……”
一聲淫笑,雙眼肆意地在她身上遊走,不用想也知道他話中之意。
王北川不說此話還好,說了此話後阿史那月忍不住又嬌笑幾聲,把身一挺,打趣道:“你倒是可以試試,看看我阿史那月會不會皺皺眉頭。”
王北川本來靠她較近,這時她身體一挺,一張俏臉便與自己相距不過半尺,而胸前薄被滑落,露出若隱若現的雙峰。
饒是王北川鎮定,此時心中也不禁一亂。渾沒想到這十六歲的胡女根本沒將自己這兩個凶神惡煞的漢子放在眼裏。
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子,能夠如此不懼生死名節,要麼是她心已死,要麼是她天生淫邪。
王北川少經女事,看不穿這個女子到底是哪一種,仿佛二者兼而有之。
退了兩步,和趙思哥並肩站在她床前,房內氣氛一時有些怪異。
阿史那月見王北川的狼狽模樣,又咯咯輕笑兩聲,道:“怎麼?不敢殺我?還是不舍得殺我?”
王北川看看臉色陰沉的趙思哥,又轉眼看看阿史那月,一絲奇怪的感覺升騰。
趙思哥麵色陰沉,雙眼深邃,也不知有沒有看到阿史那月的形態。
阿史那月見二人手中短刃寒光閃動,卻是一言不發,平靜麵容,轉而道:
“我可以幫你們救出那人,但你們也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王北川聞言,警惕道:“什麼條件?”
阿史那月雙目一寒,道:“殺了阿史那從禮。”
趙思哥陰沉表情終於變了一下,側頭看著王北川,而王北川也與他一般無二。
他們此行殺人是次要的,救人才是主要的。能不殺的人盡量不殺,能不惹的麻煩盡量不惹。
但現在這女子竟然要他們去殺阿史那從禮?
在他們的計劃中,阿史那從禮是不能殺的,至少現在不能。
阿史那月看出二人麵上難色,嘴角勾起一抹妖冶弧度,道:“怎麼?不敢還是不能?”
見阿史那月言語明顯蘊有挑釁意味,趙思哥冷麵一揚,對阿史那月道:“我可以殺他,不過不是現在。可以嗎?”
最後三個字並無冷意,反倒像是在征詢她的意見。
阿史那月見他深邃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臉上那絲妖冶狐媚僵了一下,平靜道:“可—以—”
王北川聽他們一問一答,又見二人臉上表情,暗地裏歎了口氣,更加確信趙思哥怕是對這胡女動了春情。
但看到不過十六七歲年紀的阿史那月一身妖冶,身處如此險境也能笑答自如,心中又升起莫名的憂懼,隻怕稚嫩的四弟會栽在她的手裏。
現在也管不到後續如何,既然和阿史那月交易達成,當務之急自然是要找到徐慕白。
想到此,王北川道:“既然如此,還請姑娘助我等救出那人。”
阿史那月沒有他二人挾持,也不避諱,掀開薄被,披上床頭一層薄紗,一雙潔白秀美的玉足落地,緩步從王北川與趙思哥中間走過。
撥了撥桌上燈芯,也不管身後四隻虎目警惕地盯著她,緩緩坐在桌前的胡凳上,背對二人道:“要救此人,倒也簡單。”
王北川和趙思哥雙眼同時一亮,快步來到桌前,一左一右正對著阿史那月。
王北川收斂起那副凶神惡煞,拱手問道:“還請姑娘明示。”
阿史那月並不瞧他,卻拿眼瞅了瞅一側的趙思哥。
趙思哥見著她那勾人目光,不敢多看,轉眼望向別處。
阿史那月嘴角又浮現一抹莫名笑意,回頭對王北川道:“那人身上應該有驚天秘密吧。聽那老賊夢裏所說,他軟硬兼施也沒有問出個頭緒,想必那人已經被他折磨得夠嗆。”
聽到此語,王北川和趙思哥麵上顫了顫。
而那一句“聽那老賊夢裏所說”,更讓趙思哥心中一陣劇痛。
阿史那月不看二人表情,繼續道:“這老賊沒了手段,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聽說那人,還是個有名的淫賊,嗬嗬嗬……”
說著說著,又掩嘴嬌笑起來,笑得湛藍眼眸中滾出兩行淚水。
王北川哪裏還不明白阿史那月話中之意,又轉眼看著身側趙思哥,卻見他臉色陰沉,牙關緊咬,深邃雙眼有無盡殺意,但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阿史那月笑得差不多了,又道:“所以你們想要救他,隻需要我向那老賊點點頭就可以了。”
正在王北川不知如何接話時,趙思哥沉聲道:“好,你答應他便是了。”
阿史那月聞言看著趙思哥,隻見他如鉤雙眼第一次死死地盯著自己,不禁心下一慌,趕緊將頭埋下。
片刻,她抬起頭來,對趙思哥道:“你能信守諾言麼?”
這一刻,她臉上沒有笑容,眼中沒有狐媚,語音沒有挑逗。
有的,隻是一雙湛藍眸子,靜靜地看著趙思哥,等著他的回話。
王北川插不上話,一會兒看看阿史那月,一會兒看看趙思哥,氣氛頗有些詭異。
趙思哥見到她此時麵容,並不回避她的視線,重重點頭,道:“我能。”
阿史那月聞言,臉上笑顏一展,又恢複那副妖冶麵容,嬌笑道:“你說能那便是能咯。好吧,我答應他便是。”
說著,緩緩從胡凳上站起,不管身旁兩人有何反應,拿著桌上油燈向門外走去。
阿史那月的身體不似漢家女子的纖瘦窈窕,而是異域胡女的別樣風情。
來到門口,才緩緩轉身,對著身後定定望著自己的王北川和趙思哥道:“你們暗裏跟著便是。”
二人對望一眼,然後對她微微點頭。
阿史那月掌燈,王北川和趙思哥一路潛行,不一會兒便來到院門。
剛出院門,便有一隊軍士上前,見到阿史那月出來,齊齊向她行了一禮。
王北川和趙思哥躲在門後凝神戒備,隻要一個不對馬上便會撒丫子遁走。
阿史那月見著那些軍士,淡淡回禮,掌著油燈對其中為首一人道:“告訴他,就說我阿史那月同意了。”
為首一名軍士聞言,向她躬身一禮,留下十餘名軍士,快步離去。
甲胄哢哢作響,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遠處。
阿史那月看著靜立在身前的眾軍士,冷哼一聲,掌著油燈轉身進了院內,緩緩將院門關上。
看看院門兩側的王北川和趙思哥,低聲道:“你們應該很快便能見到那人了。”
說完,阿史那月掌著燈繼續朝她的閨房行去。
王北川和趙思哥望著她的背影,彼此默然無語。
過了大約半柱香的工夫,院外便傳來陣陣鐵甲碰撞和雜亂的腳步聲。
二人聽見聲音,身形閃動,幾下便隱入阿史那月閨房外的黑暗角落,如猿猴一般爬上屋簷橫梁,凝神傾聽外麵動靜。
不多時,屋外一陣嘰裏呱啦,說的都是些突厥番語。
王北川曾是程家軍戰斧隊的致果校尉,與塞外突厥人多有交戰,因而大致聽得懂一些突厥語。
此時院外那些突厥番語是在分布兵力,讓眾人在院外好好守著。
隨著一聲大吼,院外又整齊響起腳步聲,顯然那些軍士正團團將此處小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待腳步聲止,院門被人打開,一隊軍士執著通紅火把快步衝進院內,自院門至阿史那月閨房門口,分兩列站立。
王北川和趙思哥靜靜伏在橫梁上,並不為下麵的人察覺。
等隊列站好,便聽一陣叮叮當當金屬交擊之聲,隨之一個身形高大彪悍的胡人跨步走進,伸手粗魯地推開阿史那月的閨門。
在他身後,另有兩名彪形大漢左右拖著一個全身被鐵鏈鐐銬捆綁得嚴嚴實實的大漢。
王北川和趙思哥伏在高處,看不到那大漢麵容,但看他的身形,卻一眼認出了正是他們的大哥徐慕白。
等徐慕白被拖進阿史那月的閨房,便聽裏麵先前在院外的胡腔響起。
說得也是突厥番語,意思是說隻要阿史那月好好伺候,一定少不了她的好處。
而阿史那月又是一聲嬌笑,卻用漢話回道:“這人都成這樣了,那話兒還好用麼?”
這時徐慕白的粗豪聲音陡然響起:“好不好用,你這野蹄子試過就知道了,哈哈哈……”
之前的胡腔也改用漢話,對徐慕白道:“希望你用過之後,能夠給我想要的,哈哈哈……”
伴隨著徐慕白的哈哈大笑,便聽屋內一陣窸窸窣窣,又是金屬撞擊之聲。
片刻,三名胡人大漢前後腳出了阿史那月的閨房,然後關上房門,帶著外麵的兩列軍士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