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望著黑夜,李鈺大眼之中蘊含茫然:他早已知曉時人的宿命,卻無法推知自己的未來。
正當李鈺怔怔出神時,廳中諸人再爆一聲“好”,將他從迷茫之中拉了回來。
回轉身去,卻看四藝雙姝八名姿容俏麗的美女已蓮步輕移,靜靜立在身前。
一個個麵容秀美無方,身材高挑曼妙,前凸後翹,風韻妖嬈。
絲帶飄飛,羅衫搖曳。
八女同時向李鈺納了一福,身著薄薄黃綢的書藝雙姝朱唇輕啟,兩道清脆悅耳之聲響起,
“公子既已勝了我四對姐妹,這四藝坊中的的姑娘,你可隨意揀選。”
說罷,八女同時麵上一紅,齊齊用衣袖將玉容半遮半掩,雙雙明眸偷偷打量比懷素更為英武俊朗的胡服貴公子。
李鈺見到眼前八女模樣,心神微微顫動,再聽書藝雙姝所言,不由大為疑惑。
如果說他討巧在書法的理解上勝了懷素,尚還可以勉強認為勝了書藝雙姝,但要說在琴棋畫上顯擺賣弄,必然是班門弄斧,徒惹嘲諷。
雙姝見他茫然不語,不由咯咯輕笑,同聲道:“怎麼了公子?是我幾名姐妹入不了你的法眼?”
李鈺被那銀鈴般的笑聲驚醒,抬眼望去,八女麵上都有殷殷期待。
轉目台下,廳中諸人表情各異,麵色百樣。
有的一臉憤慨,有的搖頭惋惜,有的泛起木然無神。
當然,還有的麵顯濃濃淫笑,正是徐慕白和王北川、張誠、秦瑞。
而在他身旁的史朝義,麵色古井不波,但眼中的嫉恨卻逃不掉李鈺的眼睛。
徐慕白見李鈺茫然望著自己,努努嘴,示意他向身後看去。
李鈺看向身後,麵上疑惑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僥幸和驚喜。
首先入眼的,是懸掛最左邊的那副山水田園圖,本是完整一副漂亮的畫,因為受了戰鬥的波及,此時已經分裂為四。
圖畫雖然分裂,但卻依舊懸掛在牆上,隻因失了固定,在牆上旋轉飄蕩。
四張布帛大小不一,邊緣層次不齊,乍看之下已無絲毫價值。
但細眼瞧去,隨著四副圖畫在牆上蕩來蕩去,竟有組成了另一般光景。
本來隻是一副筆法精妙的山水田園圖,四分之下,每幅圖上竟各自呈現春夏秋冬四季之景。
原來那副山水田園圖,所畫乃是一處高山大川,仰麵看去,春夏秋冬一路向著帛頂而去。
但一分之下,卻恰到好處,四圖旋轉飄蕩,四季輪轉交替,讓本來空有景象卻少神韻的畫作平添了許多意境。
李鈺心道僥幸,也不知是這原畫作得好,還是他和懷素劇鬥之下無意識地分得好。
再移目向旁邊懸掛的巨型棋盤看去,更讓他驚訝無比。
棋盤之上星星點點,白子黑點纏繞交錯,猶如一條黑龍和一隻白鳳捉對廝殺。
而看最終結局,乃是那條黑龍憑著身長優勢,硬生生將那白鳳纏死。
李鈺不懂棋,但一看之下,也能看出勝敗。
再凝神細目看去,發現那些黑點大小不一,有些還尚未落入縱橫交錯的點上,原來竟然是濃墨濺在上麵。
擴眼望去,才發現整個棋盤周圍全是墨點,落在棋盤之上的不過九牛一毛。
李鈺心中恍悟,那墨點正是自己和懷素交手時,懷素揮舞手中墨汁未盡的大筆和自己那把破銅爛鐵相交,而隨勢濺上去的。
看著之前棋藝雙姝端坐那處擺放的案幾,上麵一個精致棋盤上黑白子雖然已經散亂,但大致布局暗合牆上棋局。
明白了這些,李鈺更是心中大汗,這哪裏還能說是運氣,這分明就是僥天之幸。
但,他自小到大連一個銅子兒都沒有撿到的人,會有此般運氣?
懷著巨大疑惑,李鈺再看向之前琴藝雙姝端坐之處,隻見案上雷琴安然無恙,但上麵琴弦卻已根根崩斷。
因為剛才他全身心在和懷素打鬥,並未留神琴藝雙姝的美妙琴音。
此時,他憑著一絲記憶,閉眼回味那時場景,一聲聲渺渺仙音竟毫無遺漏從頭至尾在他腦海中響了一遍。
及至最後一尖一沉兩聲落地,他才從如癡如醉的境界中醒來。
原來他和懷素二人的金鐵交擊之聲,竟莫名填補了琴藝雙姝曲子中時時留下的斷裂空白,並賦予了原本陰柔婉轉之音別樣的一種激越陽剛。
當真是天外之音、神來之作啊。
終於,李鈺拿眼將此間情形掃遍,心中震駭不已。
運氣,難道可以解釋這接二連三的巧合麼?
難道,此中還有什麼古怪?
李鈺將手中那段破銅爛鐵橫放眼前,除了怪模怪樣,並未發現絲毫不妥之處,反倒更覺趁手好用。
問題,會不會是出在這東西身上?
“你他娘的倒是說句話啊?這八個美人兒到底要是不要啊?”
不由李鈺細想,台下一人麵顯不憤,極不耐煩地開口催他。
的確,四對美若天仙的女子殷殷切切地望著你,期盼著你能夠寵信,你他娘的卻在台上恍若不聞不見,隻顧自己茫然發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李鈺這時才回過神來,想起身前四對孿生姊妹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妖嬈嫵媚的眼眸好像在說:“來艸我吧,來艸我吧。”
他麵上一紅,轉眼望向台下徐慕白幾人,但見他和王北川、張誠、秦瑞四人一臉戲謔地看著他。
在他們旁邊的史朝義嘴角露笑,卻不知是陰笑還是淫笑。
李鈺收回目光,將破銅爛鐵懸掛腰間,微微拱手彎腰,向八名女子施了一禮。
“承蒙各位姑娘抬愛,隻是俗語有雲,站得高方能看得遠,神都如此良辰美景,我想上樓去看看風景。還望各位姑娘成全。”
此語一出,眾皆嘩然。
八名女子鳳目之中閃過失望神色,還是那對琴藝雙姝同聲開口:“公子既然勝了我等賤婢,樓上樓下自然想去便去,我們豈能不成全?”
話聲落地,八名女子又微微矮身納了一禮,明眸在李鈺身上依依不舍地打量一番,輕輕轉身,綢羅飄飛,便消失在旁邊一處青紗帳幔裏。
見著四藝雙姝離去,台下許多客人頓住狂呼,有的甚至大著膽子對李鈺指指點點,顯然對他坐懷不亂的行為大為痛惜。
李鈺微微搖頭,幾步便下了高台,向徐慕白幾人走去。
徐慕白和王北川見他走來,二人彼此對望一眼,踏步迎向李鈺。
“老子真懷疑你他娘的是個閹貨,有如此四對絕色可以風流快活,那是多少男人一生夢寐以求的滋味,你這倒好,哈哈哈……”
徐慕白哈哈淫笑,砂鍋大的拳頭錘在李鈺肩頭。
話是這麼說,但他心中卻記得,此行目的乃是盡快上那國色天香坊。
現在幾人在四藝坊中耽擱許久,此時也已至半夜,離那天明不過兩個時辰。
史朝義此時也已來到李鈺身前,拍掌讚道:“李老弟好本事,一舉便破了四藝雙姝布下的難題,估計今夜之後,你李三之名在這洛陽城裏,便將人盡皆知了。”
李鈺見他似笑非笑,自是心中亮堂,也假意回道:“僥幸而已,讓史將軍笑話了。”
史朝義嘿嘿一笑,一把勾住他肩頭,又道:“既然你已將這四對美人兒一推了之,那我們便上國色天香去瞧瞧?”
李鈺自是連連點頭,幾人便勾肩搭背出了此處廳門,隻留下無數時而望著高台、時而看著李鈺的客人,或謾罵,或惋惜,或讚歎。
幾人來到廳外的回廊,之前被叫做安妹妹的年輕老鴇早已和掌燈小廝恭候在此。
見幾人出來,慌不迭地應了上前,妖嬈雙目看向李鈺的神情比之前更加濃烈,隻讓李鈺全身酥麻。
“幾位爺,按照醉紅樓的規矩,若是在這四藝坊中全勝,想再上一坊,最多不可超過四人。”
雖然在史朝義麵前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但這年輕貌美的老鴇子還是戰戰兢兢地說了出來。
史朝義和徐慕白同時出口罵道:“草,規矩真他媽的多。”
罵完之後,二人不由自主對望一眼,朗聲大笑。
既是此中規矩,李鈺自當遵守,他向身旁的張誠、秦瑞使了個眼色,和王北川落在史朝義和徐慕白身後,在老鴇子的帶領下,瀟灑踱步,在回廊盡頭拾階而上。
不知樓上,是否等待著自己的是那國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