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宋二娃和徐小三便抱著幾把被黑布裹縛的木刀從石門之外進來。
李鈺拿著手上雁翎刀翻來覆去打量了一會兒，笑道：“這黑燈瞎火的，應當可以對付了。”
轉頭向身旁眾人道：“我和大哥、二哥還有張誠、秦瑞去城裏晃蕩一會兒，四弟得空將那武勇王府的地圖繪製出來。夜已深了，兩位妹妹還有劉鋒大哥、陳虎、邢堂先回去休息吧。”
李鈺此般安排，自然是最合理的分配。
朱紅雪聞言本想反駁，但看李鈺雖然神色淡淡，卻有一股讓人從心底裏服從的威嚴。
這種感覺她以前麵對李鈺時從未有過，但此時卻讓她將到嘴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見一向性子暴烈又不服輸的朱紅雪都沒反對，其餘眾人本就信服，哪裏會有不同聲音，紛紛點頭。
李鈺回頭向第五琦和韓先生告辭，帶著眾人便出了地室。
韓先生和第五琦見此，都微微點頭，目送著他們離開。
等眾人離開一會兒，第五琦向韓先生投去問詢的目光。
“先生可看出他們的底細？”
韓先生環手抱胸：“王北川應該是程家軍戰斧隊的校尉，雖然職位不高，但卻有些名頭。趙思哥應該是神箭門的傳人，那雙眼睛騙不了我。隻是李鈺，我倒是感覺有點麵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那兩名女子和劉鋒幾人是何身份，我卻看不出來。不過也無關大局，隻要他們不是叛軍一夥就行。”
第五琦微微點頭，捋了捋胡須：“先生覺得他們有可能成事嗎？”
“死馬當活馬醫吧。”韓先生閉眼沉思片刻，緩緩歎了口氣道：“要是他們能夠殺了安祿山，你就是複國功臣了。要是失敗，我們真的就隻能作那受人唾棄的叛臣了。哎……”
第五琦聞言，神色也沒了之前的興奮，沉聲道：“要是他們能夠殺了盧飛雪和孫孝哲，也算剪去了安賊的一大助力。”
韓先生不置可否，隻道：“我倒很想知道，他們心心念念要去營救的那兩人到底是何身份？我可不相信兩個從七品的武官會讓他們十餘人冒死前來營救。”
第五琦也滿是疑惑：“被列入孫孝哲百將頭宴的俘虜眾多，除了火拔歸仁這樣稍微有些名氣的將領，其餘的都是些小嘍囉，應該沒有什麼重要人物。”
韓先生擺擺手：“憑他孫孝哲的地位和身份，如果沒有什麼重要人物，他怎會用這百將頭宴招待百將？這裏麵肯定有壓軸的大將，隻不知是誰。細數下來，好像也的確沒有什麼有名的大將。”
“會不會是……”第五琦低聲道：“會不會是哥舒翰？”
韓先生喃喃道：“不會，哥舒翰被安祿山封為司空，雖沒有實權，卻也是他籠絡降臣的一個招牌，不會輕易讓他死掉的。”
第五琦扣扣腦袋，一時也想不到還有何人了。
韓先生倒不怎麼糾結，幹脆道：“算了，不管是誰，我們的目的即便不同，卻也不會敵對。隻要他們答應去刺殺安祿山這惡賊，我們就當全力助他。”
第五琦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隻是他心裏隱隱覺得用這樣的交易迫使李鈺等人答應他們刺殺安祿山，稍微有些與他為人處世的準則違背。
但在滿腔忠君報國之誌麵前，一切細節好像又都不足掛齒。
已經來到洛陽街上的李鈺自不會知道二人的糾結。
一行七人黑衣裝束，頭罩鬥篷，腰懸被黑布裹縛的雁翎刀（當然是假的），閃身從鴻源酒樓側門出來，快步奔跑在西市的大街上。
大街空空蕩蕩，烏漆墨黑，並無半個人影，
按照唐製，宵禁隻針對於主要街道和集市，坊內倒沒有限製。
眾人故意在大街上高速飛奔，目的當然是為了試驗巡查軍士的反應速度。
果然，他們奔行了片刻工夫，身後便窸窸窣窣響起了腳步和低語聲，看來是在集市內巡查的軍士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李鈺也不搭理，腳下步伐加快，一溜煙便朝前麵大門奔去。
來到大門前，卻看兩扇鐵門緊閉，外麵好像也有軍士值守。
徐慕白扯了扯他的衣袖，李鈺順著看去，在一座三層樓房旁邊有一段矮牆，尚不及自己肩膀高度，正是圍住西市的圍牆。
眾人也不停留，邁步朝那處奔去，憑著他們的功夫，不過一個縱步便越過了矮牆，來到外麵的大街。
此街名為厚載門街,正是他們前日從厚載門進入洛陽城時的那條大道。
“是誰？”
眾人剛一落地，黑暗中便有聲音響起，伴隨著金鐵交擊的聲音。
李鈺等人也不回答，拔腿就跑。
“大膽狂徒！”隻聽嗆啷一聲兵器出鞘，接著是密集的沉悶鼓聲。
李鈺和徐慕白、王北川並行在前，此時已感覺到寬闊筆直的厚載門街四處都有人影晃動，兵器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徐慕白曾經在這洛陽城幹過不少竊玉偷香之事，閉著眼也能在洛陽城內橫行。
在他的帶領下，眾人腳下加速，眨眼便沿著裏坊矮矮的圍牆奔出二十丈距離。
也在此時，無數人影已從長街上的各處角落圍攏過來，將他們前後的道路都給截住。
“找死！”
一人高聲吼道，緊接著便聽有無數弓弦繃緊之聲。
眾人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
徐慕白看都不看，大手一招，七條身影驟然發力，刹那向前猛衝二十餘步，隱入前方一處轉角的黑暗中。
接著便聽刀劍相交之聲，無數慘叫從黑暗中傳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雁翎衛都敢射殺？”
徐慕白粗豪的聲音響起。
黑暗中便是一陣沉默，片刻，一點火光亮起，一個軍士手掌馬燈，將躺倒地上穿戴小將甲胄的人扶起。
小將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昏暗火光中也能看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顯然被眾人揍得不輕。
此時地上橫七豎八還躺了五六個軍士，一時也沒爬的起來。
那小將一邊揉臉，一邊恭敬接過徐慕白遞出的令牌，燈光下反複瞧著，麵上神情慢慢變得嚴肅，然後轉頭望著徐慕白，上上下下打量了眾人的衣著裝飾。
“你們都是雁翎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