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陳伯龍贈送的令牌,眾人便也不再躲躲藏藏,狂風閃電般奔馳了一段距離,才找著一個樹木濃鬱的山窪停留。
主要是兩匹臀上中箭的戰馬流血過多,若不立馬包紮,估計定不能持久,並且還容易引起路上賊軍的懷疑。
眾人在林中將兩匹戰馬臀上的斷箭拔出,然後用隨身攜帶的凝血散和金瘡藥塗抹傷口,痛得兩匹戰馬四蹄狂蹬,嘶鳴不已。
快速包紮過後,兩匹戰馬才安靜下來,但為防傷口崩裂,顯然不宜再騎著它們疾馳。
簡單商議幾句,眾人取下這兩匹戰馬身上的韁繩鞍子,將它們趕上另一條崎嶇山路,一來可以讓它們迷惑後方追兵,二也放它們一條生路。
將那兩匹傷馬趕上山道,再給剩下的八匹戰馬一點時間飲水吃草,眾人也趁此機會用幹糧果腹。
待收拾停當,太陽才當空而照,慢慢讓眾人有了熱意。
十一人騎八匹戰馬,朱紅雪和邱怡桐共乘一騎,趙四狗和劉鋒一騎,陳虎和張城一騎。
六人身形不大,體重較輕,共乘一騎速度也絲毫不慢。
一行人便如風馳電掣,在這深穀高山間的古道上向東奔馳,待到日當正午,眾人已奔出七八十餘裏。
此時前方便是一條狹窄山道,北臨滔滔大河,南靠巍巍群山,山道蜿蜒不知幾許。
王北川勒馬望著那條山道,臉上神情複雜變幻,半天不敢策馬前行。
身旁徐慕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頭,歎了口氣,卻不知說些什麼。
通過這幾日相處,李鈺知道洛陽被破,王北川率領五百戰斧隊殿後,掩護唐軍西撤,正是在這條通往靈寶的狹窄山道,用那粗陋的風後八陣圖與幾萬敵軍纏鬥,才堪堪拖住叛軍一點時辰,讓大唐軍隊能夠活著逃回潼關。
但是自己的五百兄弟盡皆歿於此地,隻剩了十餘人幸存。
這還不算,退守潼關的唐軍本有機會憑險固守,叛軍無法西進,更遑論攻陷長安。
奈何唐皇昏庸,先是派邊令誠那閹賊監軍,在他肆意誣陷中傷下,將高封二將斬於關內。
是時,朝中將乏兵寡,唐皇不得已隻有派身染重疾的突厥大將哥舒翰在此鎮守。
可悲的是,朝中奸相當道,楊國忠擔心哥舒翰擁兵自重,時日一長,必將威脅他的地位,因此抓著唐皇急切平叛的心理,不斷在他耳旁鼓吹,要求哥舒翰盡早出兵與叛軍決戰。
哥舒翰雖然早已辨明形勢,知道此時隻守不攻乃是良策,但奈何唐皇使者項背相望,不斷地催促威逼。
不得已,天寶十五年(756年)陰曆六月四日,哥舒翰慟哭出關,率二十萬軍隊一路向東,行至此地駐紮。
彼時叛軍早有預謀,就在前方那七十餘裏的狹窄山道兩旁,依山傍水精心布陣,隻等唐軍闖入伏擊區。
當時叛軍首領崔乾佑也頗有謀略,兩軍接戰示敵以弱,哥舒翰身染重疾又未親臨戰陣,不想手下大將王思禮、龐忠等人見叛軍隊伍不整,膽小如鼠,一時求勝心切,率領十餘萬唐軍追擊而去,一路前行,果然被誘進隘路。
此時,山上無數滾木礌石如冰雹般砸下,唐軍在狹窄山道上卻沒有回旋餘地,一時前後相擠,進退不能,死傷無數。
哥舒翰在隊伍後方眼見大事不好,急令氈車在前麵開路,想要衝破敵陣。
但叛軍早有後手,把數十輛點燃的草車推下山穀,氈車遇火即燃,很快烈焰熏天,唐軍看不清目標,隻知道胡亂放箭,直到日落時分,弩箭用盡,才發現沒傷到敵人分毫。
此時,叛軍統帥崔乾祐好整以暇,命令精銳騎兵從唐軍背後殺出,前後夾擊,唐軍根本發揮不了人多的威力,亂作一團,潰散逃命,掉進黃河淹死的就有幾萬人,絕望的號叫聲驚天動地。
黃河邊的唐軍爭相擠上運糧船,由於超載,幾百艘運糧船最後都沉入了黃河河底。剩餘的唐軍把軍械捆綁在一起,以槍當槳,劃向黃河對岸,最終上岸的士兵僅有十分之一二。
更糟糕的是,逃得性命的部分唐軍眼見潼關在望,但此時天已昏黑,而潼關城外本挖有三條寬二丈、深一丈的塹壕,以防敵軍來襲,不料此時卻成了唐軍的墳墓。
逃回的唐軍墜落其中,很快就填滿深溝,後麵的人踏著他們的身體,才跑回潼關,哥舒翰清點人數,二十萬大軍,僅僅剩下八千人。
兵敗後的哥舒翰收拾殘兵,還待固守潼關,奈何他部下將士早已膽寒,竟暗中將他綁縛,連同潼關一起獻給了安祿山。
自此關中門戶大開,長安以東再無屏障,而昏庸的唐皇和楊國忠一幹人等為求自保,趁夜偷偷遁出長安,置數十萬長安百姓於不顧。
可悲!可歎!可恨!
李鈺看著眼前這轉變了大唐整個國運的狹窄山道,再看看王北川神情變幻,知道當日他也曾跟隨哥舒翰的大部隊在此與叛軍交戰,那悲慘的一幕他定然親見。
念及此,他驅馬上前,來到王北川一旁,將手搭在王北川肩上,溫聲道:“走吧,二哥!”
王北川側頭看了看兩旁的李鈺和徐慕白,臉上神情終於平定,繼而重重點頭,馬鞭一揚,便向那狹窄山道急速奔去。
李鈺和徐慕白見此,也不猶豫,策馬揚鞭,向那蜿蜒狹窄的隘路奔馳而去。
雖然此道綿延六七十裏,兩旁高山深穀險惡異常,且沿途均伏有叛軍暗哨,但李鈺眾人一身燕軍打扮,又有陳伯龍贈送的通關令牌,一路雖偶遇阻攔,但都被他蒙混過關。
十一人八匹駿馬奔行兩個時辰不到,便衝過這條長長隘道。
隘道盡頭,遠遠便能望見一座巍峨城樓,李鈺等人自知那是靈寶縣城。
眾人早有防備,策馬來到城門口,撒謊道他們是從長安而回,有緊急軍情需向大燕皇帝(也就是安祿山)陛下稟明。
守城軍士見眾人有令牌在手,又是燕軍精銳打扮,哪敢半分阻攔,大開城門放眾人進得城去。
李鈺等人自是絲毫不懼,在城中驛站將八匹駿馬喂食一番,自己眾人也免費吃飽喝好後,也不多做停留,策馬繼續東行而去。
一路上便這樣闖過無數關隘,倒是讓安慶恩獻給眾人的軍事地圖沒了用處。
及至黃昏時分,眾人終於風塵仆仆地遙見一座煌煌大城矗立在餘暉近處。
其形壯闊,其勢威武,卻不是那千年古都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