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雪微微點頭,喃喃道:“大宛三大邪術,一為陰陽生死咒,二為血肉傀儡術,三為歃血逆生訣。這三大邪術都出自無心法師之手,如果,如果真是他,明月妹妹她們,她們……”
說到最後,朱紅雪語音微微顫抖,再也難以繼續。
李鈺聽她如此說來,心中湧起莫大惶恐,他親身嚐試過血肉傀儡術的厲害,而陰陽生死咒,看血影眾人對此諱莫如深,想必也是極其厲害的邪術。
如果真是那樣,水明月落入無心法師之手,恐怕也絕不會有何反抗之力。
這時,他才想到血影眾女雖然被施加邪術,但人人身上都有一顆香消丸,即便遭人暗算,也可讓自己的屍身不落入敵手遭人侮辱。
但童欣等人在明知身處險境時,不僅沒有提防敵人的暗算,而且還被jian辱淩虐,實在有違常理。
想明白這點,李鈺後背已是冷汗淋漓、雙股戰戰,不知嬌嬌弱弱的明月妹妹會被他帶往哪裏,又會遭受何等折磨。
在李鈺和朱紅雪盡皆默然的時候,徐慕白開口道:“大宛國堂堂國師,值此亂世,不遠萬裏來到大唐,且是深入這叛軍勢力範圍,恐怕……”
饒是李鈺心神恍惚,聽到徐慕白說到這裏,突然有些明白,立馬冷靜下來,沉吟道:“他不去朝拜唐皇老兒,卻一路向東,定是向洛陽而去。看來,他大宛國所圖非小。”
朱紅雪聽他二人所說,也醒悟了什麼,強自冷靜下來,道:“大宛國,也想趁此東進?是了,他定是奉旨出使偽燕國,想要東西遙相呼應,兩麵夾擊大唐。這麼說,明月妹妹等人,必是被他劫掠去,以便送給安祿山這狗賊淩虐。”
李鈺聞言,冷冷看著朱紅雪,他心中所慮也正是如此,此時被她說出,更是感覺心急如焚。
徐慕白沉聲道:“西域蠻子,也想來打我大唐的主意,我定讓他有來無回!”
三人心中都清楚,事已至此,於公於私,這洛陽之行都迫在眉睫了。
此時夜已深沉,眾人各懷心事,簡單用過晚飯後,便收拾好行囊,隻待天明趁早上路。
一夜無話,及至東方既白。
壺梯山上,一眾十人肅立在山道口,有李鈺四兄弟和朱紅雪五人,還有劉鋒及四名神弓殘營精銳中的精銳,分別是張城、秦瑞、陳虎、邢堂。
這四人身材相若,年紀相仿,在神弓營中除了箭術了得,卻又各有擅長。
張城身形靈活,輕功甚佳,最善刺探追蹤;秦瑞謹小慎微,心細如發,最善偵查敵情;陳虎狡黠多智,心狠手辣,最善布置陷阱;刑堂心靈手巧,過目不忘,最善易容之術。
四人都曾是神弓營的陪戎副尉,從九品下武官,本也有著大好前程,奈何叛亂一起,他們先被唐皇拋棄,後又被盧飛雪背叛,若不是因要救走棣王李琰,估計也隻有葬身洛陽的結局。
現在受李琰之命,讓他四人跟隨劉鋒,助李鈺等人赴洛陽一遭。他們雖然知道前途艱險,但又怎會皺皺眉頭?
此時晨風鼓蕩,吹得十人衣衫獵獵。
李琰張著一雙空洞洞的眼眶凝立在他們身前,三十神弓營救他出了洛陽鷹狗坊,在這壺梯山躲了半年。雖然他一心想要找盧飛雪複仇,奈何勢單力孤,希望渺茫。
但現在有神箭門傳人趙四狗和程家軍戰斧隊的王北川出現,還有那李鈺、徐慕白、朱紅雪,雖然他並不清楚幾人的背景,不過聽到他們一行人的遭遇,也十分確信他們必是響當當的英雄人物。
特別是聽到高封二將還未身死的消息,複仇的熊熊之火終於在他心中徹底燃燒起來。他不關心那二將的生死,卻堅信這一幹人等定會為他複仇。
他沉思了一會兒,隻淡淡說道:“請記住,你們欠我一個狗頭!”
眾人看著這樣一個淒慘可憐的王爺,想到他殘存在世的唯一希望便是向盧飛雪複仇,不由神情微動,齊齊單膝跪地朗聲道:“我等定不辱命!”
李琰重重點頭,不再言語。
眾人站直身體,也不多言,向矗立在李琰身旁的齊危行了一禮,然後下了山去。
十人在山腳各自選了戰馬,議定線路,便迎著初升的太陽策馬狂奔。
澄城縣地處潼關以北,黃河以西,要想盡快抵達洛陽,必須南下三百餘裏,過潼關,再沿著黃河東進五百裏。
全程八百餘裏,對於身騎駿馬的眾人,不過一天半的路程。
但現在潼關被叛軍把守,而東進之路更是處處皆有叛軍駐防,他們想要一馬平川直抵洛陽隻是癡心妄想。
不過李鈺眾人身懷安慶恩的軍事地圖,自然可以提前判知賊兵的部署,撿那沒有敵兵的空隙行進。
唯一的問題是,如何度過潼關?
要知道此時駐守潼關的乃是安祿山手下大將崔乾佑。此人多年前便在安祿山手下效力,立下無數軍功,更於半年前大敗封常清,近日再敗哥舒翰,攻克了潼關。
隻因安祿山為了謹慎起見,崔乾佑攻下長安後,並沒有讓他立馬進攻長安,否則,長安早在十餘日前便已落入敵手。
這樣一位戰功赫赫的將領駐守潼關,要想順利過去,恐非易事,何況還騎著十匹上好軍馬。
一路上張城和秦瑞二騎行在前麵開路,眾人跟在後麵走走停停,倒也避過了無數叛軍隊伍。
此時長安新陷,叛軍士氣鼓舞,聲勢更壯,沿途上更有許多漢家男兒加入到叛軍隊伍。
其實這也難怪,唐帝國思想甚為開放,民族政策頗為開明,因而漢族和其餘各族人民相對和睦,民族敵視情緒倒也不濃。
唐軍中許多將領和隊伍便是由胡兵蕃將組成,而叛軍除了有突厥、契丹、奚以及回紇等族外,更有許多漢人,如蔡希德、崔乾佑、尹子奇等等。
李鈺看著叛軍如此聲勢,心中也有些枉然,非我族類可以同心,而同族之人卻要相殘。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廟堂之上那少數幾人的昏庸和貪婪。
人性若此,古往今來從未改變。
三百餘裏路程,因著要躲避叛軍,一行十人掩掩藏藏,竟也走了大半日時間。
待到日已偏西,時至未時,眾人才繞過華州華陰郡(今陝西華陰縣)。
這華陰郡李鈺和徐慕白再熟悉不過,當日他二人被盧飛雪一路追蹤至此,差點陷入絕境。
也正是在此地,李鈺在夢中見到了那稀奇古怪的華山黃叟,並念叨了一段稀奇古怪的詩句,雖然他並不明白意思,但還是牢牢記在心裏。
也正是在那華山腳下,眾人認識了趙四狗的父親趙天德。
此時趙四狗騎在飛羽背上,舉頭遙望華山,一雙銳眼閃了閃,繼續悶頭趕路。
李鈺和徐慕白凝目望了一陣,臉上都有些淒然,但也不停留片刻,馬鞭一甩,領著眾人便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