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聞言心中一笑,知道水明月的擔心都是多餘,因為曆史早已告訴了他,這安慶恩最多還有半年的壽命,等到安慶緒弑父稱帝,他也將和他那死鬼老爹一起去見閻羅王
不過他自不可能用他所知的曆史去勸慰水明月,隻笑道:“即便他是隻小老虎,還能鬥得過我們這麼多母老虎?嗬嗬……”
朱紅雪和童欣聞言怒目瞪視著李鈺,而水明月俏臉微紅,埋首不再言語。
徐慕白不理會李鈺的玩笑,思忖良久,一拳拍在香案上,吼道:“是虎也得拔下他的皮!幹!”
李鈺被嚇了一跳,循聲轉頭看著徐慕白,隻見他粗狂的臉上已沒了才見朱紅雪時的淒淒慘慘,也沒有之前和自己十餘日相處時的嬉皮笑臉,有的隻是一臉悲壯和堅毅。
李鈺感覺此刻才見到徐慕白的真正麵目,心中雖不清楚他除卻大唐第一淫賊霸王花的名頭外,是否還有別樣的故事,但卻十分肯定他和高仙芝必然有極深的淵源。
朱紅雪見到徐慕白的舉動,鳳目中的怨恨弱了幾分,喃喃道:“為了眾姐妹,為了兩位將軍,為了誅殺這大魔頭,即便是刀山火海,我們又何足道哉!”
“大姐說得對!我們幹了!”童欣本就是暴脾氣,見大姐此般說法,自然馬上大聲附和。
水明月看看大姐,再望望同樣打量著她的李鈺,終於略略點頭,道:“好吧!”
見最為冷靜的水明月也同意了,李鈺又怎會臨陣退縮,況且那金弓盧飛雪讓他如此狼狽,他也沒有理由不討回點利息。
當眾人商議已定,突然見到堂外一道紅光從南方的天空躥起。
那紅光在極遠處,粗略算去,少說也有七八十裏之外。而在紅光出現不過幾個呼吸之後,又是另一道紅光直衝天際,顯然這是兩道彼此呼應的進攻信號。
信號響過不久,天地之間便隱隱傳來沉悶的雷聲。
雷聲嗡嗡,也是從南方傳來。隨著雷聲響起,他感覺到腳底也微微震動,那感覺雖然微弱,但功力已突破太極形境而至太極氣境的他來說,還是輕易的感覺到了。
眾人見到此等動靜,盡皆出了廟宇,而此時的外麵,也已經聚集了黑壓壓數十名女子。淡淡月光中,那些女子的鬥篷迎著夜風鼓蕩飄動。
“長安城,破了麼?”徐慕白望著紅光閃起的遠方,喃喃道。
眾人聞言,也齊齊望著南方那處紅光,那正是都城長安所在的方向。
李鈺也沒料到不過短短一晚,長安城便真的破了。
長安城破,流血漂櫓,一場殘酷的屠城,已經無可避免了。
如果安慶恩所言不虛,長安城破,孫孝哲的百將頭宴也將舉行,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李鈺想到這裏,不禁苦笑搖頭,自言自語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誰當皇帝,誰得天下,與這些平民百姓有何關係?為何要連累他們受苦?”
隻是短短一句,卻讓眾人找不到答案,其實李鈺又何嚐知道答案?
徐慕白聽到李鈺言語,轉頭看了他一眼,粗獷的臉上陰晴難辨,把頭一甩,拖著沉重的步伐向茅棚走去。
眾人身心俱疲,見此終也慢慢散了開去。
雷聲隱隱的一夜,再無其餘動靜。
翌晨,李鈺在陣陣撲鼻的肉香中睜眼醒來。經過連日的奔波和身心的折磨,昨夜雖然腹中饑餓,但還是抵不住如潮的困意,和徐慕白在那茅棚中倒頭便睡。
此刻徐慕白已經從另一個牆角起身,顯然也是剛經一個美夢,被這撲鼻的肉香逗醒。
二人出得茅棚,便遠遠看見廟宇之內炊煙嫋嫋,更有一片忙碌身影,時不時伴隨著女孩兒家的清脆笑聲。
雖然此刻形勢危急,但能夠聞聽到這些如花美色悅耳的天籟,李鈺也覺心情大好。
踏步來到廟宇之內,才見裏麵架了五六口大鍋,熬著濃濃的肉湯。
水明月見到李鈺,用身旁破爛的兩隻陶碗舀了兩碗肉湯,緩步來到二人跟前,道:“有兩匹戰馬受了重傷,已無法醫治,此地又是荒郊野嶺,不得已,隻有斬殺了讓眾姐妹飽餐一頓。”
李鈺雖然心中不忍,但腹中饑餓更加無法忍受,也不管是什麼肉了,接過水明月的陶碗便呼啦啦狼吞虎咽起來。
而徐慕白更是誇張,根本不管這肉湯滾燙難耐,舉碗便朝大嘴倒去,兩三口便將一碗肉湯吃光,闊步又上前去舀了滿滿一碗。
李鈺吃了一碗,頓覺全身回複了一絲力氣,環眼掃過,隻見六七十個絕色女流全部圍坐在鐵鍋四周,毫不在意吃相地享受著碗中的美味。當然,這裏麵有二三十個是受了重傷,在同伴的幫助下才能享用。
在院落的一端,神色狼狽的安慶恩端著一隻破碗,遠遠蹲在牆角,埋頭啃著一塊腿骨。
此時他甲胄汙穢,臉型難看,渾沒有了昨日靜坐馬上的秀氣模樣,反倒活像一隻餓極了的野狗。
李鈺端著一碗肉湯,踱步來到安慶恩跟前,將碗中的一半肉湯倒在了安慶恩那隻碗裏,然後蹲在他身旁,輕聲問道:“好吃嗎?”
安慶恩驚疑地抬頭看著李鈺,默然片刻連連點頭,嘴中嗚嗚咽咽好像說的是“好吃好吃”。
李鈺並不看他,轉而望著院落裏的眾女,緩緩道:“皇子以前恐怕從未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吧?無鹽無味,淡得出個鳥來。”
安慶恩終於將塞在嘴中的骨頭啃完,猶疑著道:“如果我當了皇帝,一定不會讓天下人再吃這麼難吃的東西。請將軍一定相信我。”
李鈺心中好笑,你這短命鬼現在還在做當皇帝的春秋大夢呢,罷了,反正你也時日無多,老子也不想和你閑扯什麼帝王爭霸和百姓流離的必然關係。
他話鋒一轉,道:“長安城破,估計解救你的大軍不出今日便會來此,你可有什麼打算?”
安慶恩又已吃完半碗肉湯,用懷中染血的錦帕擦擦嘴角,才道:“你們帶著那幅地圖和那件信物奔赴洛陽,我則借幾樣東西便下山往長安逃去,希望你們能夠言而有信,讓我們順利完成交易。”
李鈺看他神色淡然,早已沒了昨日的惶恐,想到如果真讓這小兔崽子繼承了他那死鬼老爹的皇位,恐怕大唐的曆史已經被改寫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