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恩此時略略緩過勁來,身體不抖了語音不顫了,也預料到會有此問,咧嘴艱難笑道:“所以我要和你們做一個交易。”
“交易?”朱紅雪看到他露出沾滿鮮血的一排紅牙,皺眉道:“什麼交易?”
“用我的自由和尊嚴換高封二將的性命,如何?”安慶恩見到眾人神情,終於放下心來,因為他已經看到了生的希望。
正在眾人思索安慶恩話中之意時,水明月瞥眼瞧見安慶恩眼神中一閃而沒的寒意,正待出聲,李鈺已道:“可不可行,便要看你這交易的誠意和風險了。”
徐慕白也趁機唬道:“如果膽敢誆我,現在就剁了你!”
說罷,還不忘抖了抖手中陌刀,嚇得安慶恩脖子再縮,囁喏道:“各位將軍息怒,我現在是砧板上的豬肉任你們宰割,哪裏敢說半句假話。”
李鈺聞言,將他一把從地上提了起來,手中陌刀輕劃便割斷了綁縛的繩索,然後拍拍手,滿不在乎地道:“好了,現在你就說說這既能保全你的尊嚴又能讓我們救出高封二將的交易吧。”
安慶恩初得自由,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點頭哈腰四周作了一揖,腆著臉開口道:“如果各位放了我,我自可逃回大燕軍去,隻要你們不說我成了俘虜,並讓我取一些戰利品,我大可以向蔡希德聲稱我孤軍大破娘子軍,殺了無數女賊,哦不,殺了無數姑娘才得以走脫。這樣,我的尊嚴自然可保。”
童欣和徐慕白聞言,臉上均現濃濃鄙夷,對這人模狗樣的偽燕皇子嗤之以鼻,重重哼了一聲,扭開頭去。
而朱紅雪臉色平靜,隻用一雙鳳目冷冷盯著安慶恩,顯然在等他的下文。
隻有李鈺和水明月麵有深思,依舊是李鈺言道:“你既然都回你的大燕軍裏耀武揚威了,又怎麼可以助我等救出高封二將呢?”
安慶恩顯然也正等著李鈺這樣問,話剛落地便咧嘴答道:“我自然會為你們獻上足夠的誠意和可以信服的東西。”
說完,他頓了頓,歪歪扭扭挪步到那張香案前,指著上麵那張手繪帛圖,轉頭對李鈺道:
“這一張帛圖是我大燕軍清晰度最高的軍事地圖,除了父皇外,隻有我和二哥還有大燕軍為數不多的高級將領才有。有此地圖,你們自可以輕易找到進入洛陽的捷徑。畢竟現在整個黃河以北都是我大燕軍勢力範圍,如果你們亂闖亂撞,估計還沒到洛陽便會被抓獲。”
眾人見他所說,再次圍攏到香案前,凝神看那帛圖。隻見這幅帛圖範圍大致在黃河以北,上麵山川溝壑纖毫畢現,還有許多用紅線標注圈點的記號,顯然是偽燕國的軍事分布圖。
李鈺雖見慣了二十一世用衛星雲圖繪製的精密地圖,但在這一千餘年前能夠見到用手繪製作而成的高清晰地圖,還是有些震驚。
特別是上麵標注的那些紅色記號,個個都處在必經要道,可見安祿山這死胖子行軍打仗確有一套。
安慶恩偷偷注視著眾人訝異的表情,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眨眼便消失不見,但這一丁點變化卻無法逃過一直在旁默默觀察著他的水明月。
李鈺匆匆看完這張地圖,轉頭對安慶恩冷笑道:“就憑這一張地圖,你就能讓我等進入洛陽救出高封二將?”
安慶恩聞言嘿嘿一笑,高高腫起的一張臉把兩隻眼睛都擠沒了,然後見他伸手在懷中內裏一陣掏摸,半天掏出一個明黃錦帕攤在手上,才道:“加上這個怎麼樣?”
李鈺伸手接過那錦帕,隻見上麵歪歪扭扭寫滿繁體,這次卻不是行書,而是龍飛鳳舞的草書,經他艱難辨認,猜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這是安祿山寫給安慶恩老母段氏的情書,大意是說以後會將皇位傳於她的寶貝兒子安慶恩,上麵還蓋有偽燕國的印章。
雖然那印章也是歪歪扭扭活像用蘿卜刻成,但看安慶恩將此沾滿汗臭的信件收撿在貼身小衣裏,便知此信不假。
有此信物,便算是有了偽燕皇帝聖旨,隻要等到安祿山四腳一蹬,即便沒有傳位璽昭,安慶恩也可名正言順地繼位。
他能將此信件拿出,看來的確是頗有誠意了。
此時水明月也將錦帕的內容看完,隻見他略一猶豫,皺眉道:“如此重要信物,你不怕我們將它毀了麼?”
安慶恩搖搖頭,輕笑道:“怕,我當然怕了。但是毀了它可沒有保存它更有價值。”
水明月秀眉一挑,冷笑問道:“哦,不妨說來聽聽。”
安慶恩見她如此俏美,現在又拿雙眼盯著自己,心中大歡,臉上雖然腫得老高,但還是顯出笑意,恭敬回道:“你們拿了我這信物,我那把兄弟史朝義自然會真心助你們。何況,我們交易遠不應該止於此。”
這一下不僅李鈺、水明月起了好奇之心,就連朱紅雪、徐慕白、童欣等也被他的話吸引過來,一個個拿著雙眼瞪著他,看他能夠玩出什麼花兒來。
安慶恩已經不是之前那般恐慌,看到眾人瞪視著自己,也不慌張,依舊淡淡笑道:“你們不是想要誅殺孫孝哲這狗賊麼?說不得我還可以助各位一臂之力呢,嘿嘿……”
李鈺聞言心中恍然,心中猜想這安慶恩估計和安慶緒各為一黨,因此都想將對方力量除之而後快。
不待李鈺想透,水明月故作驚訝狀,道:“這狗賊不是你的爹的義子麼?你怎麼舍得誅殺你父皇的得力猛將呢?你莫不是想要設計賺我等性命?”
安慶恩本來笑意盈盈的爛臉聞言一肅,趕緊解釋道:“仙子誤會了。我安慶恩怎麼會容忍這樣喪心病狂的狗賊屠戮天下生靈?更何況他和嚴莊、盧飛雪等一幹人視我這正統繼承者如無物,偏要支持二哥,哼……”
說到這裏,不由重重哼了一聲,臉上顯出陰狠怨毒之色,顯然對這孫孝哲、嚴莊等人恨之已極。
李鈺和徐慕白聞言不由一愣,看來這嚴莊和盧飛雪終於是倒向了安慶緒,也不知和自己十餘日前那幾句謁語有無關係。
聽到這裏,不光李鈺和徐慕白有些意動,就連朱紅雪、童欣以及最為冷靜的水明月都有些意動。
若能和這一個偽皇子裏應外合,說不定真能誅殺與他們有深仇大恨的敵人。
童欣顯然有些按捺不住,便要開口,卻被水明月擋了一擋,冷聲對安慶恩道:“這場交易雖然誘人,但我們卻無法得知你說的是真是假,且容我們商量一番。”
說罷,也不等張口欲言的安慶恩說些什麼,揮手讓身後幾個黑衣女子便將他押了出去。
這時,水明月才開口道:“這小賊心機深沉,比他老爹安祿山和二哥安慶緒都要厲害,恐怕我們是在與虎謀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