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濃,山風嗚咽。
李鈺和徐慕白在這不能遮風也不能擋雨的茅棚中安頓了下來。
好在數日來並未有刮風下雨的天氣,這在六月倒是十分難得。
二人沉沉睡了大約兩個時辰,此時正是子夜時分。隻是兩個人腹中空空如也,睡到半夜便怎麼也無法入眠。
循著土牆上的寬大裂縫看去,隻見廟宇內燈火通明,卻又十分安靜,顯然那些女子都已經徹底熟睡。而那可憐的安慶恩,一定被五花大綁地關在裏麵。
照理說,眼下有這許多絕色美女當前,號稱大唐第一淫賊的徐慕白怎麼也不應該放過此等良機。
但是李鈺此刻向這粗豪漢子看去,隻見他一張粗獷的黑臉全無半點表情,昂首透過茅棚頂上大大小小的豁口,凝視著夜空中的那輪殘月。
李鈺看著他,隱隱感到他混不似表麵看起來的那麼沒心沒肺、淫賤無恥,反而覺得在他粗獷不羈的外表下,隱藏著太多難以排解的苦痛。
“看不出,你他娘的霸王花還是個情種,哈哈哈……”李鈺沒話找話,裝作毫不在意地笑罵道。
“朱砂青羅幔,紅玉一點雪……朱砂青羅幔,紅玉一點雪……血影,血影,哈哈哈……”徐慕白並不答話,望著天空苦笑出聲,牛眼顫動,淚水汪汪。
李鈺知道他還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繼續若無其事地道: “我一直以為霸王花徐慕白雖然淫賤,卻也是個爽利的漢子,不想居然是一個喜歡哭哭啼啼的娘們兒,哎……”
也許是氣怒交加,徐慕白委頓在牆角的粗壯身體陡然一翻,兩隻砂鍋大的拳頭便向李鈺身上招呼過來。
李鈺存心激怒於他,哪裏會沒有防備,不待他身體靠近,便早已彈了開去,見他撲了個空,撣撣身上的塵土,拱手告饒道:“啊呀呀,這才是我認識的徐慕白嘛,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徐慕白知道自己身法不如李鈺,也懶得去追他,占了李鈺的位置便一言不發地躺了下去,兩眼望天,不再言語。
李鈺怎會輕易讓他安寧,見他又不想搭理自己,厚著臉皮繼續聒噪道:
“去了一個紅玉,這不還有一個紅雪麼?你他娘的為何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送上門的嫩草不吃這可不是你徐慕白的風格啊。”
說這樣的話,李鈺心中是十分忐忑的,畢竟那朱紅玉乃是已逝之人,又在徐慕白心中占據著極其重要的位置,不說為逝者諱,就說徐慕白如今的表現,也絕不會容許別人亂說。
但他這樣說,自然有自己的計較,那便是要從徐慕白口中探聽這血影的秘密,因為天上掉下的這個明月妹妹,也是她們中的一員。
為著和明月那層自己尚還一無所知的關係,也有必要摸清楚這群姿色一流、戰力一流的血影到底什麼身份。
徐慕白聽到李鈺口中胡言亂語,躺下的身體瞬間彈起,一雙牛眼憤怒地盯著李鈺,咬牙切齒地道:“別再提紅玉,別再提血影,否則,我與你,誓!不!兩!立!”
李鈺見他並未與自己廝殺,心中已萬分慶幸,此時雖然說得凶狠,但還在預料之內,於是連連點頭,示弱道:“好好好,不說,不說便是了。哎,本想關心一下你的性福生活,看來……”
徐慕白見他雖連聲不說,嘴上卻又胡言亂語,一雙眼睛氣得快要噴出火來。
李鈺自是趕緊打住,話鋒一轉,嘿嘿笑道:“不管你了不管你了,我那水靈靈的明月妹子都還沒時間去擔憂,管你這莽漢作甚,嗬嗬嗬……”
說完,還不忘嗬嗬一陣淫笑。
徐慕白將李鈺的嘴臉盡皆收入眼底,自也明白李鈺話中之意,臉色一整,嚴肅道:“勸你別打血影的主意,否則,你就是下一個我!”
聲音很冷,不容置疑。
李鈺聞言,噗嗤一聲笑,不屑地道:“我堂堂瀟灑英俊飛天校,會是你這憨貨?你也不看我和明月妹子的關係。”
徐慕白見他不以為意,也不準備多說什麼,盤膝坐在地上,毫不在意地道:“隨你,到時害死了別人,別說我徐慕白沒有提醒你。”
李鈺心中微驚,知道這徐慕白話中另有深意,繼續佯裝無所謂道:“為愛生,為情死,倒也風流快活。君不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麼?”
徐慕白冷笑一聲,道:“你為愛生,她為情死,從此陰陽兩隔,永生不得相見。你覺得很快活?哼哼哼……”
果然不出李鈺所料,徐慕白和朱紅玉定然有許多隱情,他言語之中如此篤定,更說明這血影有著古怪。
見徐慕白話已說得有些直白,李鈺終於不再裝傻,驚異地道:“陰陽兩隔?永生不得相見?我不過想調戲調戲我的明月妹子,徐兄又何必如此危言聳聽?”
“危言聳聽?”徐慕白盯著李鈺,不屑地道:“你覺得我是危言聳聽?哈哈哈,隨你,隨你吧,血影,血影……嗬嗬……”
李鈺見到徐慕白的反應,心中倒確實更加好奇了,語氣一軟,繼續追問道:“怎麼?這血影的女子,不可以招惹?”
徐慕白像看一隻小白鼠一樣看著李鈺,無力地搖搖頭,低聲道:
“招惹?招惹血影的女人,隻有兩種結果,要麼你死,要麼她亡。要是我從來沒去招惹過她,要是我們從未相見,也許我們的結局,會是不一樣的吧。”
李鈺見他三句便又回到了悲傷之中,知他和這名叫紅玉的女子感情頗深,不由順著他的話頭問道:
“你和紅玉姑娘,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這血影的女人不能去招惹?”
徐慕白抬頭望了望夜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雙眼盯著李鈺,疑惑地道:
“你堂堂一個千牛備身,跟隨皇帝老兒一定探知過不少秘聞。難道,就沒聽說過血影的秘聞?”
李鈺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心中苦笑,尼瑪,我要是知道我還費力巴哈地問你這仿如怨婦的憨貨?我是真的一無所知啊,後世的野史倒是有不少唐朝豪放女、武則天的N個男人、唐明皇與楊貴妃不得不說的故事等等花邊秘史,但的確沒有提過什麼血影啊。
徐慕白也懶得與他計較,空洞無神的眼睛透過牆縫望向遠方,緩緩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我也不妨告訴你,這血影,乃是一個永生無法解開的宿命。”
說到這,徐慕白臉上又是愁雲密布,低下頭頓了頓,接著道:“這便是——陰陽生死咒!”
“陰陽生死咒?!”李鈺聞言一臉疑惑,驚異道。
徐慕白見李鈺反應,再看他臉上神色,確信不是作偽,臉上更加狐疑,道:“怎麼?你真的連這陰陽生死咒都沒聽過?”
李鈺堅定地搖了搖頭。徐慕白見李鈺搖頭,眼中驚奇的神色一黯,喃喃道:“看來你這千牛備身當得也不怎麼樣啊,居然連這些皇宮秘聞都是一問三不知,哎……”
歎了口氣,繼續道:“隻是這陰陽生死咒……”
正當徐慕白想要說些什麼,茅棚外突然響起一聲清冷的聲音:“陰陽生死咒不是你們該知道的!”
話音落地,兩道黑影閃進茅棚,昏暗的月色之中隱約識得是朱紅雪和水明月。
徐慕白看著朱紅雪的麵容,神情呆了呆,便又頹然坐在地上。
而朱紅雪正眼也不瞧一眼徐慕白,一雙丹鳳眼冷冷地盯著李鈺,隻讓他感覺如芒在背。
這女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李鈺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隻得轉移目光,凝望著她身後的水明月。
嬌嬌弱弱的女子,冷冷清清的麵容,黑衣裹縛著瘦弱纖長的身體,月色下看不清麵上的表情。
也不知朱紅雪是否發現他正在打量身後的水明月,接著冷聲道:“別對我血影的姐妹有非分之想,否則,我就是拚著一死,也絕不會放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