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見到此情此景,手中陌刀再緊,一字一頓道:
“你這淫賊怎麼能夠活在這世上?你這淫賊怎麼可以還活在世上?你害死了我姐姐,你害死了我姐姐……”
說罷,大姐渾身顫抖,淚水如江河決堤,從鳳眼之中簌簌而下。
徐慕白呆了一呆,片刻後倏然驚醒,淒嚎道:“你是紅玉的妹妹?哈哈哈,是你們血影害死了她,是你們血影害死了她,哈哈哈,我的紅玉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啊……”
那女子見徐慕白的淒慘模樣,手上緊緊攥著的陌刀叮當一聲墜落在地,身體急退了兩步,掩麵悲哭道:“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邊哭邊轉身跑開,眨眼便消失在了不遠處的拐角。
李鈺陡見此種異變,也不知道這二人到底有著什麼恩怨,更不清楚徐慕白和這被稱作“大姐”的女子又是何關係,他隻得呆立當場,靜觀情勢的發展。
而水明月看著遠遠跑開的大姐,再打量著渾身傷痕、一臉淒慘的徐慕白,眼神中滿含慍怒,顯是已將徐慕白的身份猜了個七七八八。
瞬間猶豫,便聽她驚吼出聲,道:“霸王花徐慕白?”
眾女聞聽此語,臉上頓時顯出一絲驚慌,瞬間後退三步,齊齊將手中陌刀遞出,抵著場中的李徐二人。反倒是趴倒在地的安慶恩一臉恍惚,無人理會。
李鈺見水明月此刻持刀抵著自己二人,渾沒有之前的那般溫柔,知道定是這徐慕白臭名昭著,連帶讓自己也一起遭了秧,不由在心中將這憨貨全家妻兒老母問候了一遍。
但此時徐慕白恍恍惚惚,隻呆呆遠望大姐跑開的地方,好像根本沒有看見眼前的危局,更遑論出口爭辯兩句。
不得已,李鈺隻得張口道:“明月妹妹,各位姑娘,請莫要衝動。不管眼前這人是不是那大唐第一淫賊徐慕白,但現在都是友非敵。如今活捉了安賊的狗崽子,估計不日便會有大軍來此,我們還是早做打算為妙。”
水明月見到李鈺出口,繃緊的臉色略緩,正要說些什麼,身旁同樣俏美的童欣搶道:“安賊該殺,淫賊可惡,不若現在就將你們這些臭男人剁了喂狗。”
說罷,幾名由驚轉怒的女子便要提刀來砍,地上縮成一團的安慶恩早已嚇得屎尿齊下,好不狼狽。
水明月見此,麵色一緊,搶出身形擋在眾女前麵,沉聲道:“欣妹莫慌!一切還是等大姐定奪吧!”
嬌嬌弱弱的水明月在眾女之中有著不低的威信,童欣怒瞪著徐慕白三人,但還是止住了來勢。
水明月見幾人退了下去,溫聲道:“各位姐妹,數月來我們戰洛陽、襲潼關,大小戰陣不下數十場,今日又經此一役,一千人如今隻餘下現在的六七十人。還望各位姐妹在此好生將養,為死去的姐妹留一點念想,完成她們不曾完成的使命。”
說罷,水明月緩緩扯下頭上的鬥篷,露出了那嬌嬌弱弱、溫婉可人的麵容。
眾女見此,眼神中皆是悲慟,許多都深深地埋下了頭顱,然後一個個沉默著慢慢揭下頭上的鬥篷。
饒是李鈺已經見過了這大唐天下最美的女子楊玉環,見過了嬌俏不可方物的水明月,見過了別具颯爽英姿的大姐,但一下六七十個水水嫩嫩、膚白貌美的年輕女子集體出現在他的麵前,頓時還是驚得停止了呼吸。
見著這許多姿色各異、風情不同,又均是年齡不過二十左右的絕色女子,想到她們個個身懷絕技,李鈺不由心中大惑。
這徐慕白口中的血影,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竟可以聚集起一千個如此漂亮的女子,並讓她們擁有恐怖如斯的戰力?
還有那天上掉下的明月妹妹,好像和自己有什麼莫大的淵源,隻不知道在她嬌嬌弱弱的背後,是否又隱藏了太多辛酸和不願示人的秘密?
還有這安慶恩到底怎麼處置?還有金弓盧飛雪是否會再次前來追殺自己?還有那消失不見的楊玉環是生是死?還有……
李鈺隻覺一時頭大如鬥,許多的謎團需要自己去解開。在這亂世之中,那一點頗為自豪的曆史知識遠遠不夠應付這許多複雜的局麵。
童欣見此,美眸一瞪,再不理會李鈺和徐慕白,揮手讓幾名姐妹將躺在地上的安慶恩拖向廟宇內去。
水明月一雙大眼在李鈺和徐慕白臉上掃了掃,微微歎了口氣,對著眾女道:“各位姐妹都散了吧,趁現在還有點時間好好休整一下。”
語畢,拖著疲憊至極的身體便向大姐消失的地方走去。
眾女見大姐、水明月和童欣相繼離開,隻拿雙雙美目狠狠瞪視著徐慕白,許久才陸陸續續散了開去。
李鈺悻悻地看了看神情呆滯的徐慕白,不由搖搖腦袋,也是一臉愁苦,架著他向廟宇外的那處茅棚走去。
而在那座廟宇麵向懸崖的一麵,大姐和水明月並肩凝立在絕壁之上。
山風鼓蕩,吹拂著二女長長的秀發恣意飄揚,黑色的鬥篷翻飛起舞,更顯出她們凹凸的身材玲瓏曼妙。
水明月眺望著深淵另一邊綿延無盡的群山,許久才緩緩道:“大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隱龍未現,我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眾姐妹可不能沒了你。”
大姐轉頭,俊俏堅毅的臉上淚痕未幹,水汪汪的鳳眼看著水明月,淒然一笑,道:“你說,我到底錯了還是對了?”
水明月自然知道她問的是什麼,略帶愁容的臉上擠出一絲強笑,安慰道:“這便是血影的宿命,護衛隱龍,雖九死而無悔。”
大姐聞言,臉色更加慘然,轉頭望著遠方,喃喃道:“值得麼?近千個姐妹啊,值得麼?”
水明月本就強顏一笑,此時見此也是神色黯然,不再言語,轉身望著遠方。
沉默了片刻,大姐迎著山風,自言自語道:“其實,我姐姐的死,根本不關徐慕白什麼死。怪隻怪,他們在錯誤的時間相遇相愛,怪隻怪,我姐姐對徐慕白動了真情。這,便是血影的宿命麼?隻為隱龍,無情?無愛?無欲?我姐姐如此,我,也注定如此麼?你水明月,也要如此麼?”
水明月雖然望著遠方,但雙眼之中盡是茫然,隻靜靜地聽著,不知說些什麼,或者說,她心裏也有同樣的疑問。
大姐也沒指望水明月會說什麼,繼續自言自語地說道:“她朱紅玉認命,我朱紅雪也必須認命麼?你水明月也願意認命麼?這剩下的七十姐妹也要認命麼?”
“朱砂青羅幔,紅玉一點雪。”原來這一句盡寫待字閨中、飽含女兒情態的小詩,卻是蘊著朱紅玉姐妹二人的芳名。
朱紅雪連發三問,隻有山風獵獵,卻無人能言。
水明月薄唇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最終也緘口不言。
朱紅雪自言自語這許久,仿佛終於有些疲倦,淒然笑道:
“橫豎都是一死,不如為自己選的這條路而死吧,哈哈哈……”
說到最後幾個字,朱紅雪神情瞬間一肅,對著遠處的群山朗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