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一小部分的出走，左側選舉箱之前長長的隊伍，動搖了。
就像是一個長長堤壩，遇到了洪峰倒塌一般。
先是一小段的堤壩崩潰，可是走了這一個缺口，整道長堤，都開始崩塌！
人們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捂著胸口坐在地上灰色夾克衫上沾滿了濃痰和口水的陳富貴，然後默默的站到了大院右麵。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那剛剛還排出一個長隊的左側選舉箱前，竟就已經空無一人！
見到這一幕，秦風沒來由的想起了李世民的那句警世恒言。
他歎了口氣，走到了陳富貴身邊。
低頭看了眼瑟瑟發抖的……嗯，背書，將手裏的電話單子，輕飄飄扔了過去。
“高地幹了九年背書，這個給你，留個紀念。”
說完，對著站在選舉箱前，已經飄飄忽忽但是臉色卻異常嚴肅的老王叔點了點頭，走到了王桂香的麵前。
將這個看著坑了自己家差點兒家破人亡的禍害麵貌被揭穿後，全身力氣都已經跑光了的女人扶起。
“六嫂，我和你去看看孩子。”
王桂香擦了擦眼淚，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嗯！”
半個小時之後。
94年永樂村群眾選舉大會在一片口水聲中結束。
很多人連幹飯都沒吃便離去了。
走的時候，在路過陳富貴身邊時，特意說明了為啥不吃肉的原因。
“真他媽倒胃口！”
“下作！”
下午。
鎮上管林村人事的副鎮長曾先至接到了林村村部打來的電話。
他接了起來，特意詢問了一句：“永樂的選舉完事了？哈哈，回頭告訴老陳一聲，得讓他清酒啊！這都第四屆了吧？”
“嗯？”電話那邊兒挺尷尬，“荀鎮長，這次不是陳富貴了。”
聽到這個名字，狗鎮長皺起了眉頭道：“這人我聽說過，怎麼，你們林村這次的選舉，裏麵是不是……有什麼水分啊？不存在什麼買票的暗箱操作吧？”
“我可告訴你們啊，要真是那樣的話，這個村長我們鎮裏可不認！”
電話那頭更加尷尬，“苟副鎮長，沒有的事……嗯……這麼跟您說吧，這次王嘉是……是……全票當的選！”
聽到這個結果，苟振章愣住了。
“日娘！這他媽老陳幹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兒？”
他不禁發出了一聲驚呼。
“王嘉那是誰？”
“王嘉，那啥，你可能不認識、不過他兒子你肯定認識，王鳳鳳。”
“我不認識啊？王鳳鳳幹什麼的！”
“秦風，漢美日化老總秦風的司機，秦總您知道吧！”電話那頭的人解釋道。
“啊！秦，，秦總是瓦市鎮的人？趕緊通知下去，我們鎮裏的領導班子馬上到你們村過來指導工作。”
晚上。
陳富貴家格外的安靜，回到了家中，陳富貴衣服沒換臉沒洗，直接上炕鑽到了被窩裏。
任憑媳婦咋問，就是一個字兒都不說。
自家老爺們兒這樣，她大致猜到了點兒啥，可是奇怪是，當他出去詢問那些前去參加了選舉的鄰居到底是個啥情況的時候，卻被人用吐沫給噴了回來！
看著那一雙雙鄙視的眼神，她嚇得趕緊回到了家裏，將門鎖了個嚴嚴實實。
不過這一晚上並不安靜。
十點多鍾的時候，隨著一聲巨響，剛剛迷迷糊糊睡過去的她被驚醒。
電閘也被人弄壞了，點了蠟一看，家裏的南窗戶的玻璃已經被砸了個粉碎！
十月的秋風順著那大窟窿呼呼的往裏鑽，就像是厲鬼索命一般，嚇得她動都不敢動。
隻能鑽到了自家老爺們兒的被窩裏瑟瑟發抖。
她砰砰跳的心髒還沒平穩下去，便又聽見窗外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緊接著，隨著一聲和剛才一樣的巨響，南麵第二扇玻璃，稀裏嘩啦。
這一次，借著外麵朦朧的月光，分明看到，那砸碎了自家玻璃的，是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隨著一聲尖叫，她將腦袋縮進了被窩。
發著抖，從被子的縫隙裏，郭桂香看見陳富貴的眼睛是睜著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剛亮，郭桂香就收拾了細軟，拉著啞巴似的陳富貴登上了前往鎮上的大客車。
走的時候，家裏麵的前後窗戶，沒有一扇完好。
其實村裏的老百姓對於場裏這些當官的沒有啥特別高的要求。
平日裏收點兒禮啥的，誰家分個地，收個租放個補多吃多占點兒，在老百姓看來都是正常現象。
大家夥都心知肚明，也都不當回事兒。
可是很明顯，陳富貴享著村長的好處，不幹人事兒，跟計生辦的人往出捅自己場子裏的老百姓，那可就是觸碰了人們的底線。
村長大小也是個官兒，這年頭計生辦邪性，一個村長惹不起不護著父老鄉親們也就罷了，哪有背地裏下絆子坑人的道理？
舉報這事兒被秦風當眾捅了出來，陳富貴在村裏，是臭了。
不過他雖然跑了，影響力還在。
老王叔是上了台，可是並不是全因為他的“政治主張”。
更多的，是人們對陳富貴的所作所為的一種抗議。
而且陳富貴經營了村裏近十年，自然有自己的一派人。
雖然現在陳富貴在村裏徹底臭了涼了，可對於原本看起來沒有一點兒當村長跡象，卻突然異軍突起成了村長的老王叔，村委會的很多人不服。
其中就以陳會計為首。
早上。
就在陳富貴兩口子走了幾小時之後，老王叔作為推舉出來的村長，來到了村委會開會。
原本，當了村長的老王叔昨晚興奮的一晚沒睡著覺，將秦風所說的山特產計劃想了一宿，想著第二天好好和科室商量商量，但是沒成想，在會議上提出來，就遭到了幾乎所有人員的反對。
反對的理由很簡單——沒錢。
辦企業，那得要錢吧？
現在村裏的大賬上，林林總總的錢加起來，就幾百塊錢。
就這，昨天開大會時候準備的豬肉，賣了陳二家的一頭大肥豬還沒給結賬呢。
而除了錢的問題，對於老王叔的這個企業創富論，眾人似乎也並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