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政績工程

七月學校放假,可鄉政府卻要應付半年的計劃生育檢查。計劃生育是國策,什麼都與這國策掛鉤,每個鄉鎮都怕在計劃生育工作上出問題,每年都要進行多次檢查,省檢、地區檢查、縣裏檢查和鄉鎮自查,每月都要向上彙報做數據統計,打分評比。

楊滔自從當眾說要把米奪鄉的旅遊做出來,這些日子就把其他的事都丟給鄉政府裏相關的人去做,自己一心一意地實地看和拍攝些景物,用作宣傳。有次竟然異想天開地想借直升飛機來把鄉政府門前的大石坪拍攝下來,申報吉尼斯紀錄。鄉政府的其他事,責任人也很少要楊滔給他們做主,決定後再報給楊滔或石彥龍。

這天,楊滔在大坪村與村幹們說著要怎麼樣聯合起來做一日遊性質的景區,三個村必須在聯合之前談清楚今後所占股份,分紅時才不會有衝突,弄到最後不歡而散。卻接到副鄉長龍豔霞的電話,說是雄龍村有一例多孩上報時沒有統計精確,數據已經報了上去,上麵給出不合格的結論。石彥龍書記已經到縣裏找人,卻沒有找到要害人物。楊滔聽出事態的嚴重,像計劃生育這樣,縣裏領導要是知道後果都會很嚴重的。楊滔從龍豔霞處了解到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先例,黃強卻不知道怎麼樣給處理好數據改了,就成了合格,有次還改成了優秀。這種欺上瞞下的事,沒有人肯說出來,怎麼做也沒有人會去多嘴過問。事情很急,要是數據上報到縣裏,米奪鄉的領導幹部什麼都會一票否決,損失可就大了。書記和鄉長當然是首當其衝的。楊滔就問龍豔霞現在關節處卡在哪裏,龍豔霞說在縣裏計生局。

趕到縣裏計生局,楊滔才想起安小梅不就是在計生局裏?自己是沒有什麼臉麵見安小梅的,楊滔收住匆忙的腳步。到計生局外給石彥龍打電話,要石彥龍到計生局裏找人。石彥龍說要是能找到人,也不會讓龍豔霞找楊滔下城處理這事,計生局裏來個新人,人漂亮得不得了卻無論怎麼說都說不好,聽說那女人原先在教育局,楊滔應該認識才把楊滔找去,看能不能說通。還說隻剩一天了,明天就會報至縣裏,那時要想改就沒有辦法。

數據報到縣裏的嚴重性,楊滔是知道的。沒有辦法,無論如何都得去見安小梅,楊滔隻有硬著頭皮走回計生局裏。計生局的辦公室在二樓,楊滔走上樓梯時一直在想著怎麼說第一句話,安小梅與自己的親密與疏遠,自己是辜負了她,雖是放任由她自己選擇,實際卻是任由她被人欺負,楊滔內心裏一直梗著無法化解。見了安小梅也好知道她最近的情況,雖依然幫不了她,心裏總會有分安慰和自我解脫。

敲門進辦公室,辦公室裏有兩個人,一男一女楊滔都不認識,就說道:“我是米奪鄉來的,想問一聲安小梅不在上班麼?”

“安小梅啊,她在隔壁局長室裏辦公。”那女的說。

隔壁,門關著。楊滔敲了敲,等了一會,再敲門才開。裏麵站著的安小梅神情有些僵化,愕然地看著門外的楊滔,兩人對視著都不說話。很短的一會,安小梅把門打開一些,楊滔就走進裏麵。局長室裏沒有其他人,楊滔想了想說:“小梅,對不起……”

安小梅神情漸漸鎮定下來,對楊滔說的對不起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楊哥,現在是鄉長了啊。”

“小梅,今天來是為米奪鄉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我也是近些時間才聽到田佳說到你當了米奪鄉的鄉長,你是為米奪鄉上報數據的事來的吧。”

“是不是為難?”

“楊哥要辦的事,怎麼會為難?楊哥放心,那個數據給抹去就是了,要不要弄個優秀?想弄我就多改兩例,排名就靠前了。”

“小梅……我……不必了。已經很麻煩你,謝謝我就不說了。”楊滔遲遲疑疑地說。兩人一時又沒有了話說,安小梅轉身到飲水機那裏拿出杯子給楊滔衝茶,茶雖不好楊滔卻把安小梅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安小梅似乎也知道楊滔的注視,把自己的動作放得緩慢,那流入杯子的水溢出杯子後,安小梅恍然醒來,把杯裏的茶水倒掉一部分,才轉身遞給楊滔。

楊滔接過茶,看著安小梅嬌媚的臉,隻一瞬就把眼移開不敢與安小梅對視。安小梅神情裏沒有什麼怨恨楊滔已經體會出來,卻也沒有什麼快樂楊滔也體會出來。這次見麵,或許就是安小梅想見楊滔而逼楊滔來的,見麵後卻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以前的歡快和幸福已經成為過去,成為兩人想忘記卻又無法忘記的珍藏與尷尬。安小梅見楊滔喝著茶,問了句:“楊哥,現在在鄉下工作是不是很苦?要經常下鄉吧。”

“也不是,我才去很多事情都不在行,就把事情交給他們去做,樂得清閑,隻是不能經常回鳳城了。”

“楊哥,我也幫不了你太多,今後要什麼事是我能做到的,你盡管說就是了。”

“謝謝你的話,我就不說了。”楊滔抬頭看著安小梅的眼,見她眼裏漾著淚卻強忍著,心裏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慰於她。

辦完事,楊滔給石彥龍去了個電話,索性在鳳城呆著隔一天再回米奪鄉去。走在街上,心情還在為計生辦裏的事傷著,家裏沒有人而且也很嘈雜,到“藍月亮”去薇薇一定會看出自己心裏有事,保不住又會千方百計地詐出自己的話。無聊中楊滔撥了秀梅的電話,秀梅接了後就直接約她到賓館裏相見。

這一次,秀梅沒有什麼原因,楊滔把心裏的不快都在秀梅身體裏發泄出來,秀梅愜意而帶愛憐地一次次撫摸著楊滔。

回到米奪鄉,政府裏的人對楊滔的能耐又有了新的評估,也就多了一份敬畏。石彥龍和黃秘書都客氣地與楊滔商量著鄉政府的事務,楊滔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米奪鄉的旅遊開發上。與石彥龍商量,要把大坪村、米奪村和雀兒溝村的村幹召集起來,協商“生態奇景民俗風情”一日遊的開發事宜。裏麵牽涉到的事務還比較多,民俗表演內容與場所,啟動資金來源,成本分擔,工作人員的分配與付酬等等一係列的事,都要三個村集中了才好討論定下來。石彥龍見楊滔堅持,就同意與楊滔一起組織三個村的村幹到鄉政府來開會,黃秘書通知到村。

村幹們已經被楊滔反複遊說過,對旅遊開發的前景還是堅信能賺錢的,當然實際要怎麼做都沒有具體去想。到鄉政府辦公室後,三村的三大主幹九個人先就說等會喝酒誰喝得多,哪個村就可少出力多拿利潤,聽得楊滔無話可說。說得這樣兒戲,也就說明這些村幹還沒有認真考慮過要真正合作是怎麼樣的。

鄉政府到會的人不多,也就石彥龍、楊滔和黃秘書三人。龍曉輝、張超、劉莎、楊梅、龍豔霞、滕韜和張放等領導各有分內的事要做,何況今後一旦旅遊開發成功,分紅和工作業績人太多了就很難擺平,石彥龍把他們都支開。石彥龍到會議室裏露了下麵就走了,楊滔是第二次與村幹們正式開會,走到前台九個村幹也就靜下來。旅遊的大體計劃楊滔早就跟到會的人反複說過了都熟悉著,現在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合作的細節,使得計劃成為切實可行方案。

“三個村各有特色,大坪村和米奪村的古舊房子,雀兒溝的山穀都是很出色的景觀。我想這旅遊線路這樣安排:乘車從鳳城來,先看大坪村的房子,再走雀兒溝看山穀,到米奪村吃中餐看村落看石坪,最後到大坪村看民俗表演。一天的時間,安排的比較緊湊,客人不會感到厭倦。另外,各村的人手就在個村裏找,工資和村裏分紅的方法這裏有份表,大家都看看。”楊滔說著把準備好的資料給村幹們看,他們也沒有什麼意見,各村要用到的資金不是很多,相對說來雀兒溝村對山穀修整所要的經費是最多的,他們也沒有什麼意見。整個計劃就商討確定下來,楊滔也就舒了口氣,看到努力了這麼久的事要變成事實,心裏有些成就感。

然而,接下來說到車的問題三方就出現了分歧。米奪村和大坪村提到如今進米奪鄉的公路損壞這樣嚴重,客人們來時隻要見了那路,就會有不少人掉頭回去,遊客們相互一傳還有誰會來旅遊?特別是對有私車的遊客更是如此。幾個人就說到應該修複公路,把破爛的公路修整好。楊滔就說那就在原路的基礎上,鋪砂石整平應該不用花多少資金,而且各村可負責一段用本村的人,工資可從旅遊收益裏支付。米奪村和大坪村的意見就大了,說路之所以這樣,完全是因為雀兒溝村的煤,那些重車出入才把路弄壞的,一條好路就被雀兒溝一個村給弄壞了。那路應該是雀兒溝村來修複才合理。雀兒溝村的支書當然不會答應,說旅遊開發是三個村聯合,要不是旅遊開發誰會去修複那條路?

路沒有修整好,旅遊線路再精美都是蒙塵的金子,閃不了光。這路修複起來要的資金不少,要是修成全硬化的公路,今後就不會這樣損壞,可要的錢得上幾百萬,就算目前簡單地修複,各村勞力人工支付,那也得幾萬甚至十幾萬。鄉政府是無力解決的,三個村中隻有雀兒溝村有財力,可他們說這旅遊聯合開發中,對山穀的投入已經超過另外兩村很多,是不可能單獨再拿出這筆錢的。三個村為修路的事說著說著就衝突起來,楊滔怎麼說都說不好,牽涉到錢,牽涉到村裏的切實利益村幹們都不會輕易讓步的。爭執不下,旅遊開發的事也就擱淺,如今集中點就在於要修好這條進米奪鄉村的公路。楊滔說來說去,三個村都答應派人修路,可都不肯出錢也不肯以工代資作為投入。協商的事隻能先擱下,隻有到哪裏去弄筆錢來,把路修好了問題也就解決了。

村幹們走後,楊滔與石彥龍、黃秘書等幾個說到米奪鄉的公路修複,大家都覺得沒有辦法,投入的錢少了,隻是簡單地修複下,那些重車一走隨即就會損壞。這樣的修就純粹是浪費了,要修那就大修全程硬化。可是全程硬化就必須由縣裏立項投入,這種投入即使立項了那也得一兩年後才會到位。商量不出什麼結果,楊滔走出鄉政府站在大石坪上,一道夕陽斜照著,大石坪的熱度還沒有退下,站著的楊滔就覺得那烘熱包圍,把自己的任性給蒸了出來。對,設卡收費。公路的損壞是由於拉煤的重車導致的,那麼就從這些重車裏找到修路的經費。每過一車收取一定的費用,所有經費全部投入到修路中。

楊滔想到這裏,覺得很好的一個辦法,也就沒有去谘詢是不是合法是不是會觸其他人的利益。回到房間,楊滔已經把整個計劃想過了:要大坪村和米奪村出人,鄉政府再派一人,駐守關卡,用統一自製的票據,今後張榜公示經費的來源和用度情況,誰也揪不住自己什麼來。楊滔想清楚後,當即把滕韜副鄉長找來,和他商量要滕韜安排農業組的人到設卡點值班,滕韜猶豫著見楊滔堅持也就答應下來。與兩個村的村幹一說,村幹當即表示支持願意派人去,村裏有那些年紀六十歲以上的,在家裏又沒有多少事可做,給他們每天一些生活費用,到卡上去住也不會覺得太寂寞。

商定後,楊滔就把卡點設置在公路穀底盤旋上大坪村的起步點,用水泥製磚砌成個簡易房子,立兩根立柱,一根橫梁就成了關卡。那裏就在水溪流邊上,生活便於安置,又把米奪鄉所有的村子都關卡圈在裏麵。楊滔內心裏,設卡有兩個意圖,其一就是為修路集一些資金,並借此驚動縣裏,為年末申請修路項目打埋伏;二是雀兒溝村的煤,到底每月的產量有多少,如今誰也不知道實際數據,設立卡關運多少出去就清楚了。也就可以把雀兒溝村的資金擠出一部分,用來修路。

開始幾天關卡很順利,運煤的老板雖然有意見,關卡卻說得很明白。錢的收入甚至把繳費的車號都記下來,使用去向也寫清楚,加之往來的路確實損壞嚴重,再不修複今後會更難走。可收取費用後,老板的成本就比預想的要高,有些人認為修路是政府行為,憑什麼要收他們的費?要他們出資?有人就反映到縣裏,也有人對雀兒溝村的村幹說。雀兒溝村是煤礦的經濟主體,老板們多餘的支出就要求雀兒溝村共同負擔,村裏當然不會為老板們買這份單。雙方就有些矛盾,當然煤還是依舊往外拉,總有人認為多幾十塊的支出不算什麼。

十幾天後,楊滔前去關卡。那天是傍晚,楊滔見一輛車開到關卡前,守卡點人就去開關,沒有收取那車的費用。楊滔當即就止住,要車付費後再走。車主就說他們不是拉煤的車,怎麼也要付費?

“無論什麼車,過卡都要付費,這是規定。”楊滔耐心地與他們說,或許這半個月來,都是這樣放過了不少。守卡的人對收什麼車的費也不是很明確。

“我們一直都不用付費過卡的,不信你問他們。”那老板說著指向守卡的人。

“那是他們以前弄錯了,現在就從你開始,隻要是到米奪鄉來拉貨的車,不論是什麼都要為修路做些貢獻,因為你們也有這義務。”楊滔說,三個守卡人見楊滔不放車走,也圍過來給楊滔幫陣助威。

“你是誰?我們的車是石彥龍書記同意了的,你要攔著就先給石書記打電話問問。”那人說。

“不用問,就算是縣委書記的車來了,我也要收這費。”楊滔聽那人威脅自己,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今天要是沒有收取這車的費,那今後也就不要想收了。也就沒有注意到車主說的石彥龍可是米奪鄉的一把手。那人見楊滔說得硬朗不肯退讓,隻要悻悻地交了錢。那車走後,楊滔隻是注意與守卡的人說要收所有貨車的過路費,本鄉的車和遊客的車是免收的,忘記與石彥龍通氣了。

第二天回到鄉政府,石彥龍找到楊滔說:“楊鄉長,我收到不少電話,說關卡亂收過路車輛的費用,和古代那種此路是我開留下買路錢一樣的行為,影響很不好。”楊滔聽出石彥龍和平時兩人討論事情的態度不同,生硬地稱呼官職,知道是昨天那車主向石彥龍告了狀。臉上麵色不變:“石老哥,設卡收費的事早就跟老哥彙報過了。現在哪裏的路不設卡?何況我們真是用來修路的。”

“以前不是說隻收拉煤車的費嗎?其他拉貨的車、本地車和小車都不收費。”

“石老哥,規定寫得清楚,隻是本地車和小車不收。”石彥龍麵色始終陰沉著,這是石彥龍很少有這樣的氣色,楊滔就不知道石彥龍怎麼會為昨晚那車收費這樣在意。心裏暗想,倒是有必要理一理那車是怎麼回事。

“目前對路的破壞主要就是到雀兒溝拉煤的車,現在卻殃及其他車輛,這樣會嚴重影響本鄉的經濟發展,後果是很嚴重的。楊老弟,要考慮成熟啊。依我看,那路卡設在那裏很不合理,是不是把路卡移到鄉政府下麵的分路處,也便於鄉政府管理。”石彥龍說的分路處就在鄉政府的山腳下,一路往雀兒溝村,一路上鄉政府來並通往雄攏等村。移動後是管理方便些,可要搬動也要花費時間和經費的。

“好,石老哥說的我和三個村商量後再定下來。”楊滔不想與石彥龍直接衝突,先應下來哪時搬動那就不知道了。

縣裏對楊滔設卡收費也有了反應,政府辦的田剛給楊滔電話說,有人控訴楊滔這是違法行為,縣政府準備過問,要楊滔先撤了關卡。楊滔就問田剛,到底是什麼原因有人鬧到縣裏去,就為那幾十塊修路費?每車煤賺多少老板自己不知道嗎?這麼在乎這點小錢。田剛沒有說出原因。楊滔就給秀梅電話,把事情原委說了,要秀梅給自己參考要怎麼做。秀梅隔天就說是設卡影響力別人的利益,也不全是老板們的意思,是縣裏有人說了話。秀梅很直接地告訴楊滔,要楊滔注意雀兒溝村和猴子坪村。

雀兒溝村楊滔當然知道,清查了半月後,從雀兒溝村運出的煤已經接近一個月的產量,依這樣推算,雀兒溝村至少隱瞞了三分之一的產量,這部分產量的銷售錢流入哪裏?是村裏拿了還是被分掉了?隻要把兩三個月或半年時間的數據統計出來,雀兒溝村的人就無話可辯。如今每出一車都記下了車號和運出量,到時一累計,半年的產量就出來了。有了數據,要清查起來雖然很難,總有了依據。所以雀兒溝村告楊滔,楊滔心裏早就有了準備。可猴子坪村怎麼會牽涉到?楊滔不由想起了石彥龍,幾次提到猴子坪村都盡量地引開話題,石彥龍提出的移動設卡點是不是要讓設卡點放過猴子坪村?

楊滔不由好奇起來,猴子坪村到底有什麼秘密,想著要去看看。石彥龍到底有什麼在猴子坪村,而又見不得光?楊滔決心要探個究竟,卻又不能直接去,也不能讓鄉政府的人知道,否則石彥龍就一定會知道,兩人就很難維持目前的平和,而在米奪鄉楊滔知道自己是沒有什麼力量可依靠的,與石彥龍翻臉就會比黃強都不如,變成空架子一個。

準備先回鳳城住幾天,回避石彥龍的逼迫。楊滔想清楚後,準備第二天走,沒想夜了後雀兒溝村的支書給楊滔電話,要楊滔到文嫂飯店裏去有事找他談。楊滔想自己沒有回避的必要,對雀兒溝村是要相逼卻不能逼過頭,把他們逼到石彥龍那邊自己就更沒有立足之處,縣裏的人也不會答應。楊滔還不知道,雀兒溝村隱瞞下來的煤窯產量,縣裏的主事人是不是知道真相,要是知道或是他們授意,自己就真動不了雀兒溝村了。

走進文嫂飯店裏,裏麵已經沒有人吃飯。燈亮在裏間楊滔一下就警覺起來,會不會要人利用文嫂而說自己有不正當男女關係?甚至誣陷自己對文嫂怎麼怎麼樣,那就百口莫辯了。楊滔想到這裏,忙著要退出飯店,卻聽裏麵有人說:“楊鄉長這樣謹慎,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文嫂?”

“我以為支書還沒有到,文嫂一個在家我隻身進來也不方便,怕文嫂用菜刀砍過來。”楊滔收住腳,往裏走去。

“鄉長,在鄉長心目中我是這樣的人?”文嫂見楊滔走近回了一句。雀兒溝村的支書沒有理會文嫂的話,對楊滔說:“鄉長,我們到裏麵說話吧。”說著往文嫂住的房間裏走,楊滔跟著進了房間,見楊滔狐疑支書才說文嫂是雀兒溝村的人,嫁到米奪村來的。

兩人坐下,文嫂就取了瓶酒,拿三樣冷菜給兩人就走出房間,到外間看著。楊滔覺得兩人像地下工作一樣有些滑稽。支書看了楊滔一會,兩人什麼都沒有說,而是拿著酒杯撒氣,倒了酒兩人一碰就往口裏灌,好在杯子小,三杯後兩人還沒有什麼酒意。楊滔拿起酒杯,看著杯子裏的酒:“支書要是想喝酒,我們就改用碗吧。”

“我是喝不過你的,你年輕,老話說過欺老莫欺小,你的銳氣這麼強比那黃強鄉長可要狠多了。我想知道你要走到哪一步才放手,這裏就我們兩個,怎麼說都可以,我們就直接些。”

“好,我也是無意中知道的。我的本意是要找一些錢來修路,現在還是這意思。可我也好奇,村裏煤窯的產量到底有多少?我想他們不知道吧?”楊滔說著把杯裏的酒很灑脫地喝了,沒有看燈光下支書那滿是風霜的臉和狡詰的眼神。

“這樣好不好?村裏給你一成,大家都當著沒有那回事,這是村裏最大的讓步。”

“不行,最少要百分之十五,我修路的錢就差不多了。我沒有要百分之二十,開口不大吧。”楊滔兩眼看著酒杯。

“好,每個月三萬,你想做什麼都與我們村無關,村裏做什麼你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來,再喝一杯。你是前輩,我要學的東西多,我也從不做過分的事。每月三萬五不會虧你了,不過得從這個月算起,說得好就喝了這杯酒。”楊滔舉著杯等支書。支書沒有說話盤算了一會,也拿起酒杯與楊滔碰了碰,喝了酒才說:“鳳城的天下,過兩年怕就是你的了,我這算是先投資吧。”

楊滔消失兩天裏,卻要召集用摩托車把自己載到米奪鄉的設卡點,這是選好的時間段,鄉政府的那人要回去一趟把一周的賬記好第二天要交給楊滔的。兩個村的老人依然在卡點守著,摩托車過路,老人不會去看是誰的。過卡點後,公路到坡的半腰有一條小小的路蜿蜒盤旋進入猴子坪村。上到山頂後轉過幾個山頭終於見到猴子坪村。村子小二三十戶人家,楊滔的記憶裏猴子坪村應該有百多戶。楊滔怕村子裏的人認出自己,就要召集去打聽,才知道再走兩三裏遠才是大村子。

楊滔要召集到村裏再問村裏有什麼可以賣的東西,召集回來說大米、木炭和原木。楊滔心裏有些失落,秀梅都知道猴子坪村有問題,而石彥龍在黃強這樣強橫時都不遜於黃強,也不與黃強爭那煤窯的控製,分明是有更強的東西能夠壓過雀兒溝的煤,石彥龍才會在心裏有自豪感而不屑與黃強相爭。楊滔要召集把車藏到村裏,兩人步行到大村去。

沿途是十年來才生長的叢林或者是坡地,坡地種著玉米、紅薯等作物,荒廢的坡地不少,楊滔覺得這樣沒有經濟作物而糧食種植又少,勢必會越來越貧困。可眼下卻沒有精力去想這問題,和召集一起來,又不能對召集說出是來做什麼。所有的事都要暗自盤算,還要應付著與召集聊天,楊滔也算夠辛苦了。

兩人走在公路上,楊滔看著公路上被碾得很新的車轍印,知道平時有不少車到猴子坪村的。走到村口,楊滔見村口有幾株高大的古樹,枝椏蒼老穹勁,雖是夏天卻沒有多少翠葉。樹旁一口爛泥塘,有水牛在水塘裏避暑,把爛泥塘攪得更渾濁汙濁氣息很重。

進到村裏,猴子坪村認識楊滔的人很少,隻有村裏幾個村幹和人代會的人見過楊滔。楊滔心想要真是遇上了,那也就直接問清楚,難不成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村子的房子都是用沒有燒製的生泥磚砌的,可見猴子坪村要比大坪村和米奪村要貧困。村裏總共有近百戶人家,也算是不小的村落。村子沿山勢修建成一個半圓狀,近百戶人家就擠在一起,背後的山是叢叢野竹一直連綿到山後,前麵是下沉的一窪水,深淺不知。兩人在村裏轉了一圈,沒有看出什麼顯眼的東西。召集雖不知楊滔要找什麼,明白楊滔有事卻不問,默默地陪著楊滔走。村裏的人見兩人走,像是見慣了外鄉生麵孔,也沒有人問,任由兩人在村裏穿來插去地走。

楊滔走進一家,見裏麵有個小女孩,大約八九歲,一個年過五十的老婦人,應該是小女孩的阿婆了。兩人見有生人進屋有些警覺,楊滔問小女孩:“爸爸媽媽哪裏去了。”小女孩看了看楊滔說:“爸爸到礦洞去了。”女孩的阿婆就說:“別亂說,爸爸打工去了。”楊滔就問老人,村子裏有沒有什麼可以買的,老人沒有理會楊滔把小女孩拉到身邊,不再讓楊滔問話。

走出那家,轉了另一條村弄楊滔見有一排五六戶人家的房子很是特別,房子比較老舊可牆卻是用細鑽參刻的青岩大理石牆,刻工精細還有花紋圖案,必定是大戶人家遺留下來的房子,修建時才會有這樣的講究。在村裏又轉了幾圈,沒有見什麼青壯年的人,村幹也沒有遇上。楊滔和召集兩人就沿路走回,到小村取了摩托,回到公路卡點時,鄉政府的那人還沒有回來。

楊滔下了車,兩位守卡的老人見了,說道:“鄉長,今天又來看看啊。鄉政府那小夥子早上回去,現在還沒有到,要是有車來,我們兩老家夥可記不來,就算要他們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寫了。”

“不要緊,記不記也都是要他們給錢我們好修路。”楊滔就與老人東拉西扯地說著,先說了一會修路的事,要多少錢要多少人手,隨後說到猴子坪村。楊滔就說在猴子坪村見到的遺留房子,問老人是不是知道。老人說解放前猴子坪村有幾家很富有,那些房子就是他們遺留下來的。楊滔問猴子坪村看上去什麼都沒有,怎麼會有這麼富有的人家?老人說猴子坪村以前出汞礦,全世界都有名的好汞礦,隻是蘊藏量少,後來聽說又發現了礦脈,國家卻沒有開采。楊滔聽老人說到這些,粗粗地問了地勢,轉而說其他的事。幾天後,楊滔果然找到了老礦洞,顯然有人在裏麵開采。

楊滔的行動石彥龍顯然知道了,對楊滔沒有移走關卡不再說什麼,楊滔也沒有再去猴子坪村看那汞礦。米奪鄉政府又平靜下來,日複一日地過著。

到八月底,縣裏先召開各鄉鎮的書記、鄉長會議,才開全縣各學校的校長會議,目標就一個:普九迎檢已經進入了倒計時。而秋季學生入學情況,直接導致普九迎檢難度係數。米奪鄉的任務比較重,楊滔在縣普九專職上呆過一段時間,現在都沒有誰把他下了那職務,對普九的事楊滔比石彥龍清楚多了。唐金強是普九迎檢的主要責任人,對他下一屆職務變動有著直接的關係,對普九工作就很上心,他沒有親自一一告誡鄉鎮一把手,卻要廖副縣長找每個鄉鎮的書記鄉長都談一遍,要鄉鎮領導在開學時與學校銜接好,隨時掌控學生入學情況,要把工作做到村進到戶,不能有一個流失,即使有那也要找到替補的人。

廖副縣長對楊滔說的時候,那種親近態度就像多年的朋友一樣,楊滔如今可算是廖副縣長的人了,至少廖副縣長心裏是這麼想的。對親近的人,說話不用選詞隨口就說卻又聽出從內心裏的關懷。現在對楊滔關懷的人多著,陳副書記不會隨時說話,李鐵男也很少過問楊滔做什麼事,楊滔卻知道他們心裏真的在關心自己,有什麼不違反原則的要求都會傾斜給楊滔。胡成紅縣長不會直接幫楊滔,卻會在關鍵時刻拉楊滔一把,縣委書記段世理仍然在給楊滔示好,隻是楊滔不知道他心裏真實的打算,宣傳部長從開始就關心著楊滔,而且沒有任何企圖也從不求回報,唐金強已經把楊滔算成自己陣營裏的一員,雖然沒有直接出麵,卻從田剛那裏影響和控製著楊滔。張靜、李奎如今雖幫不了什麼,之間的情感比之以前更為濃厚。李奉唯就不用說了,中學時期就開始的友誼,利益在友誼麵前往往會失色。楊滔看著廖副縣長親和的笑臉,想著這些朋友,還有李國棟、唐龍、秀梅、安小梅、召集、王龍等等。廖副縣長說到楊滔前一段設卡收費,是上麵領導給楊滔擺平了麻煩,要楊滔在普九迎檢工作裏好好表現。楊滔自然知道普九迎檢是怎麼回事,這樣的檢查會像風暴一樣毫不留情地把異端毀去,連重新來過的機會都少,誰會不小心謹慎?

開學後,楊滔一直督促著農業綜合組和綜治維穩組下鄉,到村入戶地督促學生入學,並把積極入學與救濟、扶貧等相關政策聯係在一起,希望能有大的幫助。到九月下旬,入學情況已經確定下來,米奪鄉在籍學生數比應入學數要少上幾十人,石彥龍就打聽其他鄉鎮,他們的情況大多比米奪鄉要差,有的鄉缺了近兩百人。米奪鄉的缺額,小學部分倒是好解決,把各村裏沒有上學的適齡人要村幹強製性地帶到學校裏,就可填上空缺。中學部分缺少的三十多人,一時之間卻是難以找到。沒有辦法,隻有等臨到檢查時期,再想急招化解。

九月二十六日,張靜帶著楊滔看迴龍閣田老板給修建的那棟房子,田老板沒有來他在官燕鄉五組督促工程進度,那裏總體修建已經完成,裝修和掃尾工作還要一兩個月,真正投入使用總得到明年春季,李鐵男也說這工程首要是重質量,緩半年不一定是壞事。

走到房子前,張靜把一大串鑰匙遞給楊滔,選出用透明膠貼著寫有大門字樣那把,楊滔開了門進去。雖然隻有四米的寬度,房子修好後卻沒有覺得太狹窄,裝修一般化,對楊滔來說已經心滿意足了。與張靜一間一間地看,底層和二樓都是六間,有三個樓梯上樓,分別安置在二四五間,由於房子限製高度,一六兩間隻有兩層,其他四間都是三層。嶄新的房子裏有一些氣味,衝進楊滔的肺裏,楊滔平時對這些異味有一種本能的厭惡,今天卻顯得興奮感覺出香氣來。

“田老板人不錯的。”張靜趁機說。

“謝謝張哥了。”對張靜楊滔沒有過多的話,兩人心知肚明,說話點到就可以了。

“我要他無論如何都要在國慶大假前完工,總算趕上了。你一直都在說,鳳城旅遊會好起來,國慶大假說不定真可利用利用,賺幾個外地遊客的錢。”

“張哥準備做什麼?”楊滔以為張靜也要做些生意。

“我哪裏有那眼光,情願有空打打牌,放鬆一下。你的兩個店不錯吧。”

“還算好,到七月後每個月的盈利都在漲,張哥你也找個門麵自己不想做可以請人做啊。”

“過了國慶再看吧。”張靜說著,兩人走出房子朝餐館走去,楊滔一時間也沒有想到要怎麼樣利用新房子來賺錢。時間太緊湊,餐館和民俗店的進貨都忙得楊滔有點焦頭爛額,而且資金也很緊張,挪不出錢來做其他的,人手也找不到。看來這次隻有讓房子空著,張靜建議說先擺些床鋪,是不是會有人來住?床鋪可以先賒賬搬來,可今後總要買單的,要是住的人少,那又將是一個虧空。兩人直到吃過飯,也沒有討論出什麼來。

晚上九點多,付麗珍才回來,楊滔把新房子的鑰匙拿出來給付麗珍看,付麗珍戲虐說:“楊哥,這房子可是薇薇的,你拿她鑰匙是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啊,吃薇薇幹醋。”

“才不去吃薇薇的醋,有什麼好吃的。我是想要是我有薇薇這樣一個貼心的妹妹那多好,楊哥,薇薇一直這樣她是什麼意思我們倆都知道,你說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把她嫁走了就是。”

“楊哥你真舍得啊,就算是你狠狠心,薇薇怕也不肯。楊哥在都良時我就在想這個事,一直都怕委屈了薇薇,沒敢想得太清楚也沒敢說出來。楊哥,現在的男人在外麵有女人的多吧?與其這樣,我寧願明著知道,何況薇薇她也是鐵了心的。”付麗珍說著,靠在楊滔身上手摟著楊滔怕楊滔要舍下她走開一般。

“你亂瞎想什麼,是不是這段時間太忙了?”

“才不是瞎想,從開始修那房子時我心裏就打定主意,先跟你說,然後再跟薇薇說去。要不是這樣,我和薇薇怎麼會和你擠在一張床上,還陪你胡鬧?我才沒有你那麼瘋呢。楊哥說到忙,幾天沒有給你說了,從公司的業務看國慶大假鳳城應該比五一假時要好很多,谘詢的人非常多,訂票的人也很多。公司在前幾天就做了大量宣傳投入,電視都播出來了。店裏怕要多請一兩個人,才忙得過來。這幾天我又要在公司忙,幫不上你,你找薇薇商量吧,楊哥你還是快些做決定,不要總讓薇薇失望,女孩子哪經得起你這樣折騰。”聽付麗珍說著又繞回到薇薇身上,伸手就去捏住付麗珍那突起的胸,那裏張狂著楊滔一捏付麗珍就呻吟起來。薇薇的心思在他們下城後就很明顯,付麗珍當然看得出,楊滔一直沒有過界薇薇也一直在等,付麗珍當然知道兩人就是因為她的存在,也知道楊滔對自己那份深情不想傷害了自己和薇薇。可這個問題終究要解決,不能讓薇薇一年一年地空等,讓薇薇另找男人她的心也收不回去。

捏了一會,付麗珍軟弱地靠著楊滔,楊滔正要進一步動作時,付麗珍說:“楊哥,你已經很久沒有去接薇薇了,今晚你去接她吧。”

國慶大假在一天天數著日子到來,石彥龍知道楊滔有個店要經營,國慶值班就安排了其他人,說是給楊滔把計劃生育的事擺平了的一種獎勵。樂得自在,楊滔回到鳳城店裏。任晴也放了假,把接待的任務給推了,也守著店子。楊滔把召集喊了過來,召集就問是不是還要人幫忙,田佳放假了也沒有什麼事可以過來的。楊滔說那好啊,這兩人如今與楊滔在教育局時不同,已經脫離了領導關係朋友的情誼裏夾雜著恩情在裏麵,楊滔要他們幫什麼他們都會全力去做的。

十一那天,鳳城沒有太多的遊客,隻是比以前要多一些。城東家居旅館已經讓付麗珍給安排滿了客人,白天不需要花精力應對。藍月亮裏薇薇已經培養了兩個小妹,完全可以支撐門麵,薇薇在迴龍閣餐館的時間比另兩處要多。楊滔和召集也在餐館幫撐著,召集主要是去采買,要不就幫收拾桌椅,也招攬客人。薇薇的指揮能力,在紛亂中楊滔都自愧不如,猶如戰將一般指東喝西使紛亂的場麵有序起來。

一號忙到半夜才休息,二號上午在不知覺中街弄裏的遊人擁擠起來,楊滔想給任晴打電話問問那店的情況,電話卻回說網絡繁忙要稍後再撥,楊滔又撥了幾次才算撥通,電話裏任晴旁邊很多雜亂的聲音,隻說了聲“很忙,有什麼事過來說。”楊滔這邊也很忙,可餐館就這麼些位置,有召集在看著哪桌要點東西,來回跑著記,薇薇就指揮人做了送去,楊滔倒是不顯重要。

走到下麵民俗店,楊滔看見店子外堆積的人,店裏已經沒有什麼空間可供購物的人挑選物品,隻要看中一件,指著要人給遞過來就付賬。兩個營業人和任晴、田佳都同時被幾個人喊著,要他們取東西給看看。後麵的人在往前擠,而前麵的人卻沒有盡興。楊滔好不容易擠進去了,惹得購物的人罵他不文明,楊滔隻好解釋說是店主,那人就要楊滔給取物件來選。見楊滔來,任晴問楊滔有什麼事。楊滔說想知道這裏的生意怎麼樣了。任晴指著店裏店外的客人們說:“你自己看啊。店裏準備的貨怕是不夠,你得想辦法急調些貨來。”

民俗飾品楊滔不知道貨源,何況做這一行的都會很忙,貨源缺口是必然的,現在到哪裏去進貨?全鳳城怕都是這樣子的,誰也不會有什麼貨源,也不會把貨擠給你做生意。任晴要楊滔去找貨源,楊滔隻有兩手一攤表示無奈何。田佳說:“楊主任,米奪鄉怎麼會沒有民俗飾品?你是那裏的領導,很容易弄來的。”任晴也說:“對啊,店裏不少東西,手工製品都是在本地進度貨,客人還最為鍾愛,你快去找一找吧。”

出來後,街弄裏已經很擠,比上次端陽節看龍船還要擠,全是一些外地的遊客。有問住宿的,有打聽北門怎麼走的也有問東門在哪裏。楊滔聽人問東門,接了話說:“你不就是從東門過來的?要去的話跟著我走。”楊滔要找個清靜處打電話到米奪鄉去,要人給他收集民俗飾品送來,想來想去,就想到城東家居旅館的頂樓,那裏該清靜些了。那兩人還真的跟著楊滔走,到東門楊滔指給他們看,兩人又說了個地方,說是導遊說的集中點,現在人多一亂找不到了。要求著楊滔幫他們帶去,楊滔真有事脫不開身。兩人電話也很難接通,地方沒有找出賴著要楊滔給帶路說給楊滔一百元帶路。楊滔說:“你們要是不急,等我處理了事我就帶你們去吧。”

三個人走到城東家居旅館,旅館裏有薇薇的一個妹子在看守著,見楊滔帶著兩個人來,說:“老板,已經住不下了,你還帶人來往哪裏塞?”

“你想往哪裏塞就往哪裏塞了。”楊滔說著直接走上樓,到頂層卻見周圍的街弄裏到處都是滿街的人頭攢動。那兩人上樓後新奇地看著遠方。楊滔撥電話去米奪鄉,卻沒有人接。電話的容量已經達到飽和,每撥一個電話都很艱難,楊滔撥打幾個人後沒有人接心裏很煩,想到文嫂飯店裏的座機,就給文嫂打電話,看文嫂能不能給自己傳話。

“楊鄉長,鄉政府裏的人都下鳳城去了。”楊滔聽文嫂說把指望給斷了,準備掛電話時卻想到文嫂不也可以做這事?給她酬勞就是了。

“文嫂,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你看能不能抽出空來?”

“行啊,這幾天單位都放假了,飯店裏也沒有什麼生意做,要做什麼?”楊滔把要到米奪村以及其他村立即收集民俗飾品,並送到鳳城來,國慶後楊滔自己去結賬的事說了。

“楊鄉長,你要多少啊?”文嫂問。“米奪和大坪村有多少都收來,你要是懶得記就要村長給記下,回頭好結算。”楊滔找到救星抓緊說。文嫂當即要楊滔放心,說明天下午就可以幫楊滔送來,大坪村的村幹知道楊滔家的餐館所在地,能找到的。楊滔說完了事心情好極了,站在屋頂上給兩人指點,告訴兩人的大致方位。兩人堅持著要楊滔帶去,並願意付一百元帶路費。楊滔心想誰會跟錢過不去啊。

走大街主道,到處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車輛,看那車牌是來自全國各地,主要卻是附近的省市。鳳城的旅遊景點很集中,要全部看完也隻要兩天時間:古城看古街和吊腳樓,走在充滿著明清時代建築的街弄裏,心情裏的浮華和騷動就會漸漸沉靜,漸漸平息把很多該與不該忘記的都淡化了。心靈的熏陶,是最難找到的。看古街古城要半天時間,另半天就可以安排購物,民俗的東西在鳳城質地很純的。第二天可到城外去看山水風光和民族的東西,如今城外的景區還少,一天時間已經夠多了,可餘下小半天稍事休息,傍晚可乘車走回,這是最為合理的時間安排。楊滔一邊走,一邊與兩人說著,本想建議他們到米奪鄉去看看,可那裏的路還沒有修也沒有時間帶他們去。走在街上,楊滔就覺得鳳城這次國慶大假,沒有做好預計,或者是旅遊公司的宣傳導致旅遊公司自己也意料不到會有這麼多人到來,所有的服務都是超負荷運行。今天才二號,還沒有到達人流頂峰,三號和四號才是真正高潮,楊滔期盼著兩個店能給自己多帶來些利潤,緩解些用度上的緊張。

那兩個人到了地點,給楊滔一百元,看著遞過來的一張紅錢,楊滔沒有什麼猶豫接了。自己要是回店裏幫忙,那也是有收益的,這樣付出後的收獲心裏沒有什麼愧疚之意。這時卻有人問楊滔是不是可幫找住的地方,楊滔心想現在自己哪有什麼時間幫他們找?就說新建路有不少住宿點,要那些人自己去找。可那些人說到過了,都滿了無法住下。楊滔表示無能為力,給帶路的兩人說,你給他們帶路,他們也會給你付費的。

“我自己也有生意要做,你們自己找導遊。住宿的事真的幫不了忙。”楊滔說,站在一旁的一個客人說,“沒有賓館旅館,到哪家裏打地鋪也成啊。剛才我就聽說有人找到地鋪睡了,總算是有了落腳點了。”

“地鋪?”楊滔一下想到自己的新房子,那裏可有十多間房,每間都可以睡十幾個人了,要是攤成地鋪足可安置一兩百人,可地鋪也要棉被,總不能讓人和衣躺在地板上。現在自己地方雖有,可沒有棉被墊單,打地鋪也不成。客人見楊滔猶豫,又說:“老板幫想想辦法,隻要找到睡的地方,錢不是問題。”

“好吧,我給你個電話,下午你要是沒有找到旅館就打來,看能不能幫你。”楊滔說著就走了。一路上就想著地鋪,打算買些新的棉被,可新的棉被用來打地鋪太不劃算。自己也拿不出錢來買。眼見大把的錢可賺,卻要丟掉楊滔心裏著急,把朋友們想了一圈,頓時想到個主意來。

楊滔撥了李國棟電話,李國棟在學校玩著牌,楊滔要他幫忙辦一件事,李國棟猶豫了一會,沒有立即答應下來。楊滔說:“我心裏有數,李哥,我給他們一些補償不就成了?”

“那也不必,我是怕鬧出去成一個話題呢。你放心,下午五點之前,我送一百床來。”李國棟說。楊滔隨即給唐龍電話,要唐龍也幫送一百床棉被來,唐龍也答應了。楊滔打的主意就是學校住宿學生放假了,留寢室裏的棉被,隻是借用三四個晚上,到六號可給所有棉被都清洗一次再還回去,還可以給每個人補償一些錢,對學生來說沒有什麼損失,有何不可?

楊滔有了打算,留意到沿街有人也在打地鋪,問了收費情況。有收一百元的,也有收一百二十元的不等。回到迴龍閣,就到住的房子裏取了鑰匙,對薇薇說要準備把那新房子用來打地鋪,先征求薇薇的意見。按鳳城風俗,新房子三年內是不留外人住的,就算是親戚或兄弟至親那也是男男住一起女女住一起,否則就有傷主家,要用豬頭和禮炮衝去煞氣。

薇薇一聽說要用新房子打地鋪,就問楊滔是不是要人幫忙,又說新房子本來就是楊滔自己的,卻來問她是什麼意思?楊滔說最好能喊來幾個人,幫著把房子打掃把床鋪好。薇薇問什麼時候要人,楊滔才想到還有兩棟沒有改修的舊房子,裏麵打掃下噴些殺蟲劑之類的,先預防留著萬一用上,就要薇薇把人立即喊來。

沒多久五個小妹從藍月亮過來,見是楊滔要找她們做事,要楊滔答應晚上給她們買夜宵。楊滔說“哪能隻買夜宵,今天我一個人把你們五個的台都包了,算一天一夜,怎麼樣不虧你們吧。”

五女齊聲說:“老板人就是好,你想怎麼玩?薇薇大姐不會吃醋吧。”楊滔笑著不應,帶五人到新房子裏打掃。新房子本來就很幹淨,弄了些薄膜把每一間房都鋪了,隻等李國棟和唐龍拉棉被來。兩家舊房子雖不是很破舊,卻又一段沒有人住了。其中一棟前段時間民工在裏麵住著,還算有些人氣息,另一棟就冷清得怕人。五女隨著楊滔進屋,打掃時不敢分開。楊滔要人給送來殺蟲劑、薄膜和幾瓶花露水,兩棟房足花了兩三個小時,裏麵總算是能看得過了。李國棟和唐龍兩人前後接著到來,街弄很擠,搬棉被也不方便。兩人都叫了三四部車,加上學校的年輕老師一起,來回十來趟才搬完。楊滔帶他們到餐館裏吃飯,李國棟和唐龍都不肯,楊滔黑著臉說飯一定得吃了,才能走。兩學校的人就湊成一桌,沒有地方坐,將就著填了肚子。吃飯時說到今年的旅遊,都沒有想到會這樣旺。楊滔就說了自己在街上給人帶路,得了一百元的事,唐龍取笑說:“你哪時又把這小錢看在眼裏了。”

“兩位老哥,我就想著,你們是不是到學校裏找一些精明能幹的學生來,給遊客們做導遊,人不要多,二三十個,給他們實踐的機會,又有收入。以學校團或學生會的名義進行組織,學校也有些收入。你們自己看是不是可行。”兩人說回去商定後再看。

五女把三棟房子所有房間的棉被鋪好後,還剩十來床,堆積在老房子裏,這是因為先搬運時就把棉被分好房間,記了下來以免忘記,到時才能準確歸還回學生寢室。楊滔心想新房子裏能住滿下來,也就知足了。那老舊的房子要人住隻怕也沒有人願意去。走出餐館,楊滔要幾女先吃了晚飯,告訴薇薇今天這幾個人就不回“藍月亮”了。薇薇傍晚時回藍月亮去打理那店子,把那五女交給楊滔安排。楊滔帶那五人到新房子,在門口貼了張紙:本房子專住地鋪。

女人們問楊滔怎樣收費,白天問過價錢,他們那些都是舊屋,而自己這裏是新房子,就在紙下另寫一行:每位一百五十元。

女人裏就有人說:“老板,是不是把我們姐妹的台費都算在裏麵了?”

“不算吧?要算老板就虧了。”

“老板,要是我們姐妹在這裏也做生意,要收多少?”幾個人說得淫心大起,就想著一房間裏淫亂成一堆的情境。

“你們不要忘記,白天就跟你們說了,這兩天你們被我包了,要出場也行費用歸我。”楊滔開玩笑出來,走回民俗店看任晴和田佳她們。民俗飾品店還是那麼忙,任晴見了楊滔說:“楊滔,一天沒有見你,你這麼會躲啊。”

“任姨,我讓召集給你們送飯送來了吧?我哪裏是躲,任姨你要我去找貨源你忘記了?告訴你吧,已經找到了。”

“飯送來了,可哪有時間吃,我們想勻一個人先吃都忙不過來,你來了給頂一頂,我們也勻個人來吃飯。”給一個客人遞了件物品收了錢後,又說,“你找到多少貨源?什麼時候送來?要不明天就要斷貨了。”

“明天吧,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楊滔真不知道文嫂能給弄來多少東西。任晴讓田佳先去吃飯,田佳怎麼肯先去?推讓了一陣任晴才去,到後間匆忙把飯灌進肚裏就換田佳。等店裏的四個人都吃了楊滔才走,到新房子處,隻見兩女在外間另三女不見人,“她們三個呢?”

“老板,樓上有三間住滿了。她們去幫客人整理,有個去給客人燒開水去了。”

“一間住多少人啊,說住滿了。”

“一個大團隊,四十二人。我們隻好給他們三間了。”

“哦,你們怎麼不給他們一間?讓他們站一夜啊。”楊滔笑著說。四十二人隻給三間房是有些擠了,不過已經安置下去,也就沒有說什麼。楊滔走到樓上去看看那些人,那個叫小小的女孩說,“老板,你先把錢收了吧,放我這我也不放心。”小著從小坤包裏取出一卷錢來,楊滔點過是六千三百元,楊滔當即取出三張給小小,“這是你們姐妹今天辛苦的夜宵。”小小接了說,“謝謝老板,不過老板可不能跟薇薇大姐說哦,要不下次就沒有我的份了。”

走到三樓,房間裏麵有客人留下的行李,兩個女人已經把房間又整理了一遍,見到楊滔來了,招呼說:“老板,你也來看。”

“客人呢。”

“客人出去吃飯去了,他們是一個大車來的。”幾個人說著下了樓,聽到樓下有人說話,是小小的聲音,“你不信可以看看,樓上已經有人住了,每間十四個人。要不你們七個每人三百也行,老板是這樣交待了的。我要讓你其他客人就會有意見,我無法跟老板說也無法給其他客人解釋,你說是不是?”楊滔聽了,就不忙下去留在二樓裏。那七個人猶豫著商量,楊滔聽客人說找了大半天的住處,到處都是遊客每家都住滿了,現在不住說不定回來會更差。幾個人商量後決心住下來,小小就要幾個人先交了錢,還把先住下的客人交錢單子給他們看,那幾個人就交了錢,上樓來占著三樓的最後一間。

下到門口,見門外街道上的人流和白天想差不多,新房子裏有五女照看著,小小在把著關不用自己費什麼心,楊滔就想出去走走看外麵的情形。到“城東家居旅館”另一個叫美美的妹子在門口坐著,問,“今晚都住滿了吧。”

美美見是楊滔站起來,說:“老板,都住滿了。每人我收他們兩百,是不是少了?還有客人要來打地鋪,說是一個人給一百我沒有答應。”

“是嗎,那你地鋪就收一百五一個,想住的就塞進來。能收多少就收多少,之後我要薇薇給你發獎。”楊滔笑著說。

“好,薇薇姐不給我就找老板要。”美美高興地跳起來。

走進東門裏,穿過長街到和平廣場,那裏像集會一樣到處是外地的遊客。很多人都在打聽哪裏有住的地方,楊滔走到政府外的國道線上,見公路兩邊停滿了車,有人坐在車裏,有人相約著坐車到附近縣市去住宿。那些沒有車的人,三五個七八個在街上走,問著住宿的地方。楊滔也問,床鋪全部都住滿了每個人的收價高達三百,地鋪也漲到了兩百元一人。了解到行情,楊滔覺得自己還不算太狠,一百五十元一人也不會再漲了,安心回房子裏等著收錢就是了。再回到和平廣場,楊滔手機震動,拿出看是個外地號碼。接了後知道是白天那夥人沒有找到住處,要楊滔給想辦法。楊滔問他們在哪個位置,那些人恰巧在廣場裏。很快那些人就找到了楊滔,說到有住處隻是地鋪。旁邊立即就有人問還有沒有鋪位,楊滔就說地方是有不過條件差,價格是一百五十元一人。聽說有住的地方,立即有更多的人擠過來問。楊滔就把迴龍閣的位置說了,要那些人自己去找可那些人不肯放楊滔走,要楊滔帶著。如此一鬧,周圍的人就知道是為住宿的事,有些一家兩大人帶一小孩的圍過來說大人可熬一夜小孩怎麼能熬夜?楊滔隻好帶他們走。進到街弄裏,跟在後麵的人就有了幾百人。楊滔站下跟後麵的人說,自己那裏是有些鋪位可也沒有這麼多,要那些人自己再找。那些人就說無論任何也要擠一擠,現在沒有地方找了。

一隊人像支什麼隊伍一樣,走出秩序也走出氣勢來。到新房子楊滔問小小,小:“老板,人差不多要住滿了。先前那四十二人回來把明天晚上的錢都交了,說是怕漲價。”楊滔聽了就想身後跟著的人要怎麼安置?那些人也不吵鬧,聽說房子不多就要女人和孩子先住下。楊滔就說,“房子還有隻是舊房子而已。”

沒有人挑剔。楊滔把另兩棟房子安排滿了,把自己和薇薇住的那棟也安排進去,任晴見人往裏不停地走,問了後才知道是來打地鋪的。每一間房都很擁擠地住下,艱難的環境裏,人的平和與容忍就顯示出來。還有人要住,楊滔看著門外的一大堆人,就想到薇薇的藍月亮休閑會所,電話打進去後薇薇要楊滔把人帶去……

五號上午,鳳城的遊客漸漸少了,街弄裏也顯得寬了些。五號中午後,薇薇把空出來的地鋪的棉被要手下小妹們都洗了。到六號上午基本上空完,下午已經全部清洗過。楊滔就要李國棟和唐龍兩人過來把棉被拉回學校退給學生,把相應的費用都盡量多一些送去,李國棟和唐龍先不肯拿錢,楊滔執意要送,學生的補償、車運費、幫忙老師的辛苦費等等。送走了,總算劃了個句號。回頭把小小五女的獎勵錢每個給了五百,召集、田佳兩人還有文嫂也到幫了三天,把這幾個人的辛苦費都算了,召集和田佳說什麼也不肯要,楊滔隻好讓任晴親自給他們才結了所有的帳。

付麗珍六號沒有休假,依然回來很晚。新房子裏就薇薇和楊滔兩人在結算這幾天的收入,僅僅四棟房的地鋪住宿加上餐館半夜收留的人,總計錢數就超過三十萬;餐館純利潤有五六萬;民俗飾品店一直沒有脫銷,從米奪鄉源源不斷進貨,獲利豐厚,將近十萬的收入;城東家居旅館和藍月亮休閑會所住宿的收益都有幾萬,也很可觀。折算完,楊滔在國慶大假裏就收益五十萬以上。楊滔與薇薇結算後,忍不住抱擁在一起。

“楊哥,發財了。”

“辛苦你了,薇薇。等你珍姐回來我們要好好慶賀慶賀。”

“那你還不快去接珍姐?”薇薇說著意識到兩人忘情地擁抱著,忙退開。

“薇薇,你說要給你什麼獎?來,讓楊哥親一個。”楊滔笑著又去拉薇薇,薇薇不知道楊滔是鬧著玩,還是真要親自己,猶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