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這頓鞭子挨的不重，但心裏卻很受傷，每每想起就想吃了蒼蠅一般難受，甚至還接連做了幾天惡夢。
他夢到自己被幫成了個“大”字， 李慕白像影視劇中變態的劊子手一樣對自己實施鞭刑，抽的他鬼叫連天，然後大汗淋漓的從夢中驚醒。
甚至他覺得自己可能落下病根，因為隻要看到了圓形的東西，就會想到那個不可描述的東西，讓他惡心。
直到半個月後，這種情況也才好轉。
這天下午，老鬼急匆匆地來找陳默，告訴他亮仔那邊有消息了，說晚上見麵。這段時間，陳默一直讓馬六派人暗中看著亮仔，亮仔最近很老實，沒有出貨，一直住在出租屋裏，除了吃飯很少出門，其中見過耍刀很溜的平頭女孩一次。
平頭女孩是沙坤的人，在跟蹤的時候跟丟了。
陳默把要見麵的事和李慕白進行了彙報，然後李慕白派人給陳默送來了竊聽器和跟蹤器。
大概晚上十點，陳默帶著老鬼和老幺來到了約好的酒吧，在一間包房中看到了亮仔。
亮仔是一個人來了，見麵就喊大哥。
陳默搭著他的肩膀坐下，說：“沙坤那邊怎麼樣？”
“大哥，沙坤說明天就可以交易，五十萬的貨，錢貨分開走。具體時間，他會通知我。”
“他還是不肯露麵？”
亮仔陪著笑說：“沙坤這人小心，自從我和他開始做這行，他就沒有露過麵。不過你放心，他這人絕對講信譽。”
“怎麼保證信譽，用你的命？”陳默皮笑肉不笑。
亮仔訕笑著說：“大哥，你別開玩笑了，我這命怎麼能值五十萬。”
站在陳默身邊的老鬼冷言道：“你知道就行。”
陳默示意老鬼不要說話，說：“我暫且相信他一次。那個平頭的女孩和沙坤是什麼關係？”
亮仔鬆了口氣，如果陳默不肯這樣交易，自己少了一份提成不說，十有八九還會被他身邊兩個長的像黑白無常的家夥收拾一頓。
他說：“那女孩是叫小妖，至於是什麼關係我也說不清楚，認識沙坤之前，從沒見過她。她不是中國人，隻有交易的時候她才會來找我。小妖刀子玩的很溜，有一次我和小妖見麵，正好有幾個對頭誰找上門來，她一個人放倒三，全部挑了腳筋。”
陳默吸了口涼氣，問：“他是哪國人？”
“不清楚，她很少說話。交易完成就走。而且小妖特別喜歡紋身，腰上是蠍子，後背是尊綠色的佛像，大腿根兒還有兩條青蛇。”
陳默呆了呆，問：“你怎麼知道她大腿根有青蛇？”
亮仔嘿嘿地笑，說：“我趁她上廁所的時候看到的。”
陳默心中暗罵，這小子竟然是個偷窺狂。
“你有她紋身的照片嗎？”老鬼問。
陳默詫異的看向老鬼，他也有這種嗜好？亮仔忙說：“有，但沒有影像。”
“把照片給我看看。”
亮仔拿出手機，找出圖片給老鬼看，陳默沒有這種嗜好，便點了根煙，剛抽兩口，老鬼彎身將手機遞到陳默麵前，說：“莫先生，這小妖可能是泰國人。你看這佛像。”
手機上的照片是一個後背，從拍攝角度看，應該也是偷拍的。小妖穿白色的吊帶，後背上的紋身看的很清楚，正如亮仔所說是個綠色佛像，周身還有火焰狀的佛光。
老鬼繼續說：“這是泰國昌盛時代後期佛像，佛麵鵝蛋形、佛口微開、螺狀佛發小、佛身壯碩、佛胸圓大、袈裟前端作蜈蚣齒狀……”
老鬼說的頭頭是道，即使陳默一點沒聽懂，也不禁的點頭。老鬼是個泰國通，泰國人又熱衷於此事，他能準確的認出佛像倒也不足為怪。
小妖是沙坤的代表人，這已經是事實。隻是沙坤為什麼要從泰國弄個小丫頭過來？難道這其中有什麼更深的含義？
陳默一時想不明白。
又和亮仔聊了一會兒，陳默帶著老鬼和老幺離開了酒吧包房。剛出酒吧李慕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陳默沒有猶豫接通了電話，李慕白約他到江邊某處見麵，他就獨自開車趕往了見麵地點。
這是半個月來陳默第一次和她見麵，想想在花都酒店的事情，還是讓陳默心裏不舒服，不過他這次收斂了很多。
將車停在路邊，他上了李慕白的車。
李慕白說：“根據今天的監聽內容，我們已經做好了明天的計劃。”
“我需要做什麼？”
“你隻要按照沙坤的要求去做。”
李慕白轉身從後座拿過一個皮包交給他，打開後裏麵全是現金。她繼續說：“這是我們提供的毒資，按照他的要求，把毒資放到指定的位置，我們會派人跟蹤取錢的人。你要做的就是驗貨，然後把貨帶回來。”
“按亮仔的意思，泰國女孩小妖明天也會出現，你們不抓她嗎？”
“不抓。”
小妖是沙坤從泰國帶回來的人，隻要抓住小妖肯定能找到關於沙坤更多的線索，所以陳默有些不解：“為什麼？”
“你知道金三角嗎？”
“知道，盛產毒品的地方。”
“還有呢？”
“還有……”陳默搜腸刮肚，卻發現自己除了知道金三角盛產毒品，別的一概不知。
李慕白繼續說：“金三角指位於東南亞泰國、緬甸和老撾三國邊境地區的一個三角形地帶，是世界上主要的毒品產地。在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金三角最大的軍閥毒梟，名字叫坤沙。”
陳默徒的一怔：沙坤？坤沙？
她看了陳默一眼，繼續說：“坤沙在07年緬甸去世，他生前有毒品之子的稱號。金三角有個坤沙，現在這邊出現了個沙坤。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陳默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也不好瞎說亂猜，免得被人笑話。他說：“是有點怪，但是我一時還說不準怪在哪裏。”
如此謙卑，坦誠的陳默，李慕白還是第一次見，這讓她心中有了一絲成就感，覺得自己在花都酒店對他做的一切還是有作用的。
她說：“說明沙坤對坤沙十分的崇拜，所以才起了這樣一個綽號。”
陳默點頭，表示認可李慕白的話。
李慕白繼續說：“沙坤能從泰國帶回一個女孩來，又加上他以前負責李光頭的毒品渠道，說明他對東南亞的毒品市場非常的了解。既然他如此了解毒品的渠道，為什麼要販賣如此低純度的毒品？”
“亮仔說是他在製毒，是技術原因。”
李慕白搖頭，說：“沙坤是個謹慎的人，製毒加上販毒，無形中會增加兩到三倍的風險。”
“那你的意思是，沙坤隻販毒不製毒？”
李慕白點頭，說：“對。”
“可他為什麼要販賣如此低純度的毒品，而且還找像亮仔這樣的笨蛋合作？”
“因為他是在試水。百江市剛打擊了具有黑社會性質毒品犯罪，他自然要謹慎，找一個笨蛋是為了好控製，而且用這種錢貨分開的交易方式，也把和亮仔這種笨蛋合作產生的風險給降到了最低。這也是你無論要多少貨，他都不肯和你見麵交易的原因。”
雖然李慕白說的很有道理，但這也隻是她的主觀推斷，販毒是大案，作為一個刑警隊長不會隻憑猜測做決定，所以陳默問：“你的事實依據是什麼？”
李慕白也暗讚陳默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句話問的有水平，她說：“事實依據是我們重新提審了李光頭之前涉及毒品交易的手下。沙坤是李光頭的得力助手而且還是表親，李光頭能逃過我們的抓捕就是沙坤暗中協助他逃跑的。”
陳默徒地一怔，“那這麼說，其實幕後最的大老板是李光頭？李光頭又回百江了？”
和李慕白的見麵讓陳默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得到了李慕白肯定的答複，李光頭不但回來了，而且很可能就是毒品交易的幕後主使。
對李光頭來說，百江市是個事非之地，他為什麼又跑回來？這還沒有確鑿的證據，隻能是推測。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還有一點他對百江市熟悉，更容易將毒品鋪開，也更容易找到信得過的合作夥伴。
既然李光頭回來了，陳默自然要收拾他，不是要為民除害，而是純粹是私人恩怨，況且在陳默看來，即使自己不對付他，李光頭要是知道自己在百江市，也不會放過自己。
兩個人必須分出高下。
按照李慕白的計劃，第二天陳默如約而至。在一個酒吧的包房裏，陳默對麵坐著的是亮仔，和那個叫小妖的泰國女孩。在陳默身後站著的是一言不發的老幺。
陳默不斷的打量著小妖，皮膚較黑，胸脯子很大，腰細臀翹，即使理著平頭，依然看著可以稱得上悅目。
她會不會是人妖？不然為什麼要理平頭？
“大哥，你放心，有小妖姐在，這次交易絕對不會有任何差錯，她可是沙坤的得力助手。”
陳默抿了口酒，盯著小妖，問：“你是泰國人？”
小妖抬眼看了陳默一眼，卻沒有理他。
亮仔忙解釋：“大哥，小妖姐不愛說話，而且有些中國話她也聽不懂。”
陳默看了眼身後的老幺，老幺心領神會，用泰語問她是哪裏人。
小妖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但轉眼即逝，同時拿出一把甩刀在手中把玩，耍的令人眼花繚亂。
陳默知道她是在警告自己話太多，便無奈的笑了笑。
就在這時小妖的手機響了，她掏出手機看了下號碼，然後交給了亮仔。亮仔趕緊接通，雖然沒說話，隻是聽對方說，可從亮仔的表情陳默也猜到了電話裏的內容。
亮仔將手機掛斷，笑嗬嗬的說：“大哥，錢沙坤已經收到了，可以讓你的人到水上公園取貨，東門，噴水魚的魚嘴裏。”
陳默立刻打電話給老鬼，讓他趕往水上公園取貨。
二十分鍾後，老鬼的電話打了過來，說貨已經收到，沒有問題。
把電話掛斷，陳默拍了拍亮仔的肩膀，說：“兄弟謝謝。”
亮仔立刻笑容滿麵，搓著手說：“應該的，應該的。大哥，那我的那份好處，你看……”
陳默皮笑肉不笑的說：“亮仔，沙坤也會給你好處吧？你這是兩頭吃回扣吧？”
亮仔神色有點尷尬，忙說：“沒有，沒有。大哥我怎麼會吃兩邊飯。”
“放心，我隻是開個玩笑，不管沙坤給不給你，我的這份都少不了你的。”他掏出一萬塊錢，拍在桌子上，說：“這是給你的辛苦費。”
亮仔忙將錢收起來，興奮的說：“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小妖站起身要往外走，陳默立刻說：“妹子，留步。”
小妖停下轉身，目光冷峻的看著陳默。
陳默伸手到口袋裏掏煙，然後將李慕白給他的竊聽竊關掉，笑著說：“既然交易已經完成，就不存在風險一說了，能不能帶我去見沙坤？”
小妖麵無表情，轉身要走，卻發現前麵站了一個高挑纖瘦麵白如紙的男人。在小妖來到包房時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個男人，並不是因為他外表突出，而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陰寒氣勢，而且她還注意到從始至終對方的眼睛都沒有離開過自己。
就像是野獸盯住了獵物一樣。
見氣氛不對，亮仔首先慌了，他說：“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陳默笑道：“我想讓她帶我去見沙坤。”
亮仔吃驚的說：“大哥，這不符合規矩，咱們之前可是說好的錢貨兩清。”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誰得勢誰說的話就是規矩，這可是你說的。”
“大哥，大哥，你可千萬別害我啊，這一萬塊錢我不要了還不行麼？”
“你放心，如果沙坤要找你麻煩，我給你做主。妹子，麻煩你給帶路吧。”見亮仔還要說話，陳默目光一寒，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坐，下！”
亮仔被盯的渾身發冷，然後十分聽話的坐到了座位上。
陳默繼續說：“妹子，麻煩你給我們帶路。”
忽然，甩刀在小妖手裏劃了道弧線，順勢向老妖刺去。老幺慌忙撤步後退，她又是連續幾刀刺向老幺要害，一直將老幺逼到了牆角。
就在陳默猶豫要不要幫忙時，老幺已經從被動中緩過神來，老幺下手和陳默一樣陰損，甚至比陳默有過而無不及。
他順手將沙發上的靠墊迎著小妖衝了上去。
噗！
甩刀刺穿了靠墊，直接將老幺頂在了牆上，別看小妖是個身材嬌小，可爆發力驚人，讓老幺都一時無法掙脫。
但老幺也不是等閑之輩，他抬起腿用膝蓋頂在了小妖肚子上，小妖吃痛不住連連後退，然後老幺如鬼影一般，瞬間又到了她的麵前。
小妖大驚，連連後退，隻守不攻。
陳默知道已經分出了高下，便搭著亮仔的肩膀坐下喝酒，可亮仔哪還有心喝酒，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給沙坤打電話，然後把自己撇幹淨。
他倒了一杯酒，手機響了起來，不用看陳默也知道是李慕白的電話，自己擅自改變行動，她一定會氣急敗壞。
這不是陳默想要的，可是他必須這麼做，因為李光頭又出現了，他必須要和李光頭做個了斷，隻受到法律的製裁太便宜他了。
陳默直接將手機掛斷，問老幺：“用不用我幫忙？”
“不用。”
“那就快點，時間緊。”
話落，老幺低喝一聲，整個人直接迎著小妖的甩刀撲了過去，這是不要命的打法，拚的是個狠勁，當初陳默就吃過這個虧，差點被老幺一腳踹死。
果然，小妖也沒有躲過他致命的一擊，嬌小的身子立刻被撞飛“咚”的一下撞在了牆上，在看老幺左肩被甩刀刺刺了個血窟窿。
陳默看的暗暗搖頭，又不是讓你拚命，何至於弄得兩敗俱傷。他忙起身，示意老幺停下，然後走到已經站不起來的小妖麵前，撿起地上的甩刀，說：“妹子，對不住了。既然沙坤不露麵，那我隻能讓先把你綁了。”
“沙坤不會放過你的。”小妖的漢語比較生硬，可卻說的擲地有聲。
陳默笑道：“怪隻怪你們上次黑了我三萬塊，我這人比較記仇，最煩別人不給我麵子。”
他轉身對傻在一邊的亮仔說：“兄弟，麻煩你給沙坤帶個話，就說想要這丫頭活命，準備三十萬。不然就準備給他收屍吧。”
“啊！大哥，你，你這是……”亮仔一時轉不過彎來，剛才還是毒品交易，怎麼轉眼變成綁架勒索了。
“你認為我值三十萬嗎？”小妖惡狠狠地問。
“他既然千裏迢迢把你從泰國弄過來，那你的價值肯定不止三十萬。”他又對亮仔說：“你可以告訴沙坤，也可以用貨來換，不過是純貨，別在拿摻了雜質的東西。”
“大哥，你這樣是在害我啊，我……”
陳默手指放在嘴邊，示意亮仔閉嘴，然後說：“滾蛋！”
亮仔呆了一下，然後轉身跑出了包房。
陳默用甩刀的刀柄敲了三下包房的牆，很快從隔壁房間出來五個人，為首的右手隻剩下了一根大拇指。
沒錯，是馬六。
“六子，把這小丫頭帶走。順便給我也找個隱蔽點的地方。”
馬六心中一動，自從“棄暗投明”死心塌地的跟了陳默之後，陳默還是第一次稱呼自己“六子”。
這是不是對自己的一種認可？
“陳哥你放心。我找的地方絕對隱蔽，任何人都不會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