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默一臉迷茫，歐陽萬裏臉上又出現了標誌性的笑容，和藹，無害，甚至能讓人感到春天般的溫暖。
可陳默並不喜歡這種笑容，甚至排斥。因為他從這種笑容中，看不出對方在想什麼。
“你不會怪我把你牽涉進來吧？”
“不會，我知道老爺子肯定有自己的用意。”
“你這話說的就太沒誠意了。我當然有用意，可用意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為自己，一種是為了你。我相信你一定會認為是後者。不要解釋，解釋隻能更加證明我說的不錯。”
陳默笑了笑，沒有說話，因為歐陽萬裏說對了，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歐陽萬裏繼續說：“無論是神偷，還是在街上摸包，說到底本質都是小偷。但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人往上看總比往下看好，低著頭隻能從地上撿錢，抬頭看天卻能知禍福。像咱們這種營生自古有之，但有好下場的卻不多，因為他們都不抬頭看天。其實無論何種職業，最終目的不外乎就是衣食住行，就是有金山銀山擺在麵前，沒了吃飯的家夥也是白搭。”
“老爺子的話我懂。隻是不知道老爺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厚愛？”
“談不上厚愛，還記得第一次見麵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你說我，有三個劫難。”第一次在酒吧見麵，他把歐陽萬裏是當成了騙子看待的，所以對歐陽萬裏的話他隻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根本沒有記在心上，不過唯獨三個劫難卻記得很清楚：情劫，仁劫，義劫。
歐陽萬裏搖了搖頭，證明他說的不對。
陳默麵露尷尬，說：“還請老爺子指明。”
“我說你麵相異於常人，相見就是緣分。”
陳默心裏一怔，歐陽萬裏這是要培養接班人的節奏嗎？把自己也往俠盜的路子上引，去給許紀鵬做事鍍金？
歐陽萬裏繼續說：“你有悟性，也有自己的道義，可因為年輕輕容易把路子走彎了。天賦異稟的人有很多，可為什麼成就大事的人卻很少？是因為他們在關鍵的時刻沒有做出關鍵的決定，錯失了關鍵的機會。我並不是在捧你，隻是不想讓以後江湖上多個濫盜。當然最後的路還要由你自己來選。”
聽著歐陽萬裏的諄諄教誨，陳默把在跟著張愛民混跡時練就出來的恍然受教的表情露了出來，他不知道歐陽萬裏會不會被這幅表情蒙蔽，但總是要有所表示。陳默是個偏執的人，不撞南牆不死心的事情沒少幹，也吃了很多虧，可就是改不了。
同時，讓他沒有由來的想起了時老頭兒。這兩個老家夥如果放在一起，乍眼看時老頭兒給歐陽萬裏提鞋都不配，但歐陽萬裏的話，卻總沒有時老頭兒那夾槍帶棒的話聽著舒服，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老爺子，我一切都聽你的。我這人從小野慣了，也沒什麼文化，更沒什麼良師益友，走上這條道純屬是偶然，能混成現在這樣也是憑著點小聰明，也弄了點錢。老爺子既然看得起我，給我指了條明路，如果我不走那就太不識抬舉了。”
陳默這一番半真半假的話，讓歐陽萬裏很受用，他點頭，說：“我這糟老頭子雖然已經金盆洗手，但還是喜歡結交朋友，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些年認識一些人，也得罪過一些人，但總體來說朋友比仇人多。我說過認識就是緣分，你我就善緣善了。”
因為歐陽萬裏還要返回寺院繼續完成自己的修行，兩個人也就沒有在多談。他和戴小亞目送著歐陽萬裏的車駕離開後，陳默心裏已經拿定了主意。
他要去見見許紀鵬，因為無論如何北京來的這位大人物，對他來說都是條粗的嚇人的大腿，能抱上這樣的大腿總不是壞事。
“我義父和你說了什麼？”
陳默扭臉看向戴小亞，笑著說：“秘密。”
戴小亞嘴唇微動，然後冷哼了一聲，說：“慢走，不送。”見戴小亞轉身離開，陳默伸手去搭她的肩膀，說：“等等。”
戴小亞身體微震，肩膀一甩猛的轉過身來，皺著眉喝道：“幹什麼？”
陳默忙將手縮回，說：“對不起，我隻是突然想起點事。”
“有話就說，不要動手動腳。”
“是，是，不好意思。”
“什麼事？”戴小亞一臉厭惡。
“你跟了歐陽老爺子多少年了？”
“九年。”
“九年啊，那就是說你不是被老爺子從小收養的。”
“是又怎麼樣？”
“說明你對歐陽老爺子還不夠了解，我猜這些年你也沒一直跟在老爺子身邊。”
戴小亞呆了一會，笑道：“你不用在我這裏故弄玄虛，這些事情你可以從我義父那裏知道。”
陳默玩味的說：“我和老爺子說的是秘密，關於你的話題對老爺子來說不算秘密。”
戴小亞感覺自己受到了輕視，氣憤道：“你……”
陳默擺手示意她不要著急，說：“實話總是很傷人，可事實就是這樣。我說你對老爺子不了解，是因為你把我送的蘭花放錯了位置。”
見戴小亞一臉的詫異，他繼續說：“老爺子當時說把蘭花擺在顯眼的位置，並不是重要的位置。這點你都會意錯了，可見你對老爺子並不了解。”
戴小亞本以為他會說出多麼高深的話來，沒想到他竟然用一盆花的位置做文章，不禁感到好笑。
“你太自以為是了。”
“你不信？房間裏最顯眼的位置肯定不是窗台，但對於一個好愛養花的老人來說，肯定是最重要的位置。為什麼？因為老人希望抬眼就通過從窗戶看到院子那些蔥鬱的植物，所以窗台就成了老爺子最重要的位置。最重要的位置當然要擺最喜歡的花，那盆馬蹄蓮應是老爺子的最愛。我說的沒錯吧？”
戴小亞啞口無言的看著陳默，雖然不敢肯定是不是會意錯了歐陽萬裏的意思，但有一點卻讓陳默說對了，歐陽萬裏對那盆馬蹄蓮確實非常鍾愛。
陳默繼續說：“最重要的位置並不是最顯眼的位置，對吧？你把顯眼理解成了重要，當然也可以說你是聽錯了，或者理解錯了，可是我認為老爺子既然能成為神偷，心思一定心思慎密，他選義女自然也不會傻，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你跟在老爺子的身邊不長，還不了解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