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舉報出去了,再更改便是撒謊!葉興盛點了點頭,語氣很肯定地說:“沒有虛構的成分,我願為我的舉報負責!”
“很好!”王威平又踱了幾個來回,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竟然轉身出去了。
葉興盛看著王威平走出房間,有點費解。這王威平怎麼回事,都不哼一聲怎麼突然就走了?也沒說記下來要怎麼對待他。
客房裏剩下的兩人,一人負責拿錄音設備錄音,另外一人則拿著一個DV在拍攝。王威平一走,這兩人就關了設備,木然地坐著,臉上沒有任何一絲表情。
過了沒多久,客房的門打開了,葉興盛以為是王威平的時候,進來的卻是一名身寬體胖的男子,滿臉橫肉,看上去有點凶神惡煞的感覺。光這張猙獰的臉,就能把膽小的人嚇得不輕。若不是此人身上穿著製服,葉興盛會想當然地以為他是壞人!
此人一進來就把客房的燈關掉,小小的客房便如黑夜般,伸手不見五指。
葉興盛正納悶的時候,突然,一束如探照燈般光亮的光束從對麵照射過來,刺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他甚至連拿著燈的人是誰都看不清楚。不過,從剛才的腳步聲不難判斷,持燈的人是那名滿臉橫肉的男子。
“你叫葉興盛,是京海市市委書記胡佑福的秘書,對吧?”對麵傳來一個冰冷而陰森的聲音。
“沒錯,我是!”葉興盛很快明白過來,這是換另外一個人來審訊他了。很多嫌犯往往是在審訊人員的輪番審訊之後,心理防線崩潰,說出真相。他葉興盛沒做壞事,沒貪汙受賄,任他們換誰都沒用的!
“葉興盛,你身為國家幹部,卻夥同市委書記大肆收禮,你可知罪?”對麵的男子厲聲喝道。那如雷鳴般的聲音,憾人心魄。
“我沒有收禮,我是舉報市委書記胡佑福收禮!”也許是胡佑福對他說過的那句話起了作用,正義與善良的氣場和力量,永遠都是強大的!麵對滿臉橫肉男子的厲聲斷喝,葉興盛反而出奇地平靜。
“大膽!”嘭的一聲,對麵傳來一陣山崩的拍桌子聲音把葉興盛嚇了一跳。“葉興盛,你口口聲聲說,你舉報市委書記胡佑福收禮,那麼,我問你,胡佑福收禮的時候,你在現場,你為什麼不當場勸說他,阻止他?”
“......”葉興盛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滿臉橫肉的男子問到了要點,記得,當初剛當上市委書記秘書的時候,秘書長黃立業曾語重心長地告訴過他,身為市委書記秘書,他有保護市委書記的責任,這個保護不單單是人身安全的保護,還有工作中的保護。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胡佑福工作中也有出錯的時候,這個時候,他要大膽地指出胡佑福的過錯,給他提醒。
當初,在醫院病房,胡佑福收禮的時候,他根本沒指出胡佑福的錯誤。相反地,還在胡佑福的指示一下,幫胡佑福把禮物收起來。從這點上來說,他確實是跟胡佑福一起犯了事。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心虛了?”對麵的男子大聲。
“當然不是!這怎麼說呢?”葉興盛深深歎息了一聲,說:“我承認,我沒有當場阻止胡書記收禮。之所以沒有阻止,那是因為,我從來沒經曆過這種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們知道的,我才剛當上市委書記秘書沒多久,對這種事沒有經驗。”
“沒有經驗?哼!”對方冷哼了一聲,說:“那麼多禮物,胡佑福不可能是一次性收下。他收了第一次,你不知道該怎麼辦,難道收第二次,第三次,你還是不知道?”
“這位同誌,能不能給我一根煙?”葉興盛煙癮有點犯了,最主要的是,這名滿臉橫肉的男子跟王威平大不一樣。如果說,王威平是和風細雨,那麼,對麵的男子就是狂風暴雨。
和風細雨,他似乎還挺習慣,不怎麼害怕。可是,狂風暴雨,他幾下就被打蒙了。跟王威平相比,滿臉橫肉的男子問的問題,每個都切中要點,步步緊逼,讓他連喘息都感覺到困難。
負責錄音的男子走過來,遞給葉興盛一根煙和一個打火機。葉興盛把煙叼在嘴上,再用打火機把煙給點著。整個過程,他的動作一點都不慌亂。
白熾的燈光,把葉興盛的每個動作都照得清清楚楚,對麵的男子也看得很真切。葉興盛的手一點都不抖,這隻有兩種情況,他真沒犯事,內心一點都不慌張。另外一種是,他犯了事,但是,心理素質非常好,而且有反調查的能力。
葉興盛抽了半根煙,喝了幾口水,精神狀態才漸漸地好起來。“這位同誌,我實話告訴你吧,我當時沒有立即阻止胡書記收禮是有這麼一個原因。胡書記平時為人很正派,我料想,他絕對不是存心想借住院大肆收禮,他可能想借收禮這個機會布一個局。
“布局?布什麼局?”對麵的男子忍不住打斷葉興盛。
“具體布什麼局,我就不知道了!胡書記做事向來縝密,讓人捉摸不定。他不願說,我問了也沒用!事實上,胡書記在收下禮物的時候,他對那些禮物都是嗤之以鼻的。他壓根就沒有吞掉那些禮物的意思。”
“是嗎?那你告訴我,那些禮物都到哪兒去了?”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禮物是胡書記派人收走的,這點,我剛才已經跟王主任說過!”
“你不知道?葉興盛,那些禮物分明就是你和胡佑福共謀收下的,你還不快點招出來?說,禮物藏到哪裏去了?”對方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比一聲嚴厲。
葉興盛仍然是一點都不害怕,他隻是感到有點累。這幾天跑來跑去,覺都睡得不踏實。今天被帶到這兒,都已經被盤問了好久了,這會兒渾身乏力。也不知道是因為客房被密封缺氧,還是因為精神上受到折磨。
“我真的不知道,你讓我招什麼?禮物是胡書記派人帶走的,你們應該去向胡書記了解!”葉興盛仍然堅持著自己的說法。
“你不說是吧?行,葉興盛,我讓你看看一下監獄裏的生活。你要是害怕過這樣的生活,那麼就老老實實坦白交代,我們可以對你從寬處理。你要是抗拒,等我們拿到證據了,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對麵的男子顯然帶來了投影機。他關了那支照射著葉興盛的高亮度電燈,鼓弄了一會兒,就有投影機的光投射到對麵白色的牆壁上。
隨著畫麵的變換,牆壁上出現一幅幅貪官在監獄裏生活的情景。
老實說,這些畫麵很有震懾作用,身為階下囚,貪官們在監獄裏過得很辛苦,穿的是粗布囚衣,睡的是單人鐵床,吃的是沒有多少油水的飯菜。每天還要勞動,接受教育。四麵高高的圍牆,把他們與自由隔絕開,湛藍的天空,是他們看到的最美麗的景色。
“葉興盛,你都看到了吧?你要是不坦白交代,這些人就是你的榜樣,你也會很快和他們在一塊兒的!”滿臉橫肉的男子就站在葉興盛的身邊,那雷鳴般的聲音,把葉興盛的耳膜震得嗡嗡響。
葉興盛一陣苦笑:“這位同誌,該交代的,我都已經交代了,你還讓我交代什麼?”
滿臉橫肉的男子關了投影機,再走到門口把燈打開,葉興盛把他看了個仔細。這人真的活生生一個凶神惡煞!
也就在這一瞬間,葉興盛明白過來了,這是紀委調查的手段,利用不同的人,給他施加不同的壓力。他如果真的是犯了事,很有可能頂不住而心理崩潰。
“葉興盛,你父母多大年紀了?”滿臉橫肉的男子拉了把椅子坐在葉興盛對麵,不過,語氣已經軟了下來。
“差不多七十了!”葉興盛說。
“聽說,你是家裏的長子?”
“嗯!沒錯!”
“你想想啊......”滿臉橫肉的男子站起身子,像王威平剛才那樣,在他麵前來回地踱步:“你父母年事已高,你要是被關進監獄,他們肯定會非常難過的。他們仰仗你給他們養老呢,你要是被關個十年八年,他們還指望什麼?身為人子,你有替父母考慮過嗎?”
葉興盛心裏一陣苦笑,剛才用反麵教材震懾他,這會兒又打溫情牌,用他父母來“感化”他,這幫人的手段還真不少!“我當然替父母考慮,我工作勤勤懇懇、一絲不苟,就是想多出成績,為父母爭光!”
“我指的不是你的工作,而是收禮這件事,你特麼的別跟老子繞彎!”滿臉橫肉的男子可不像王威平那麼“溫柔”,他使勁地推了一下葉興盛的腦袋,聲音驟然地提高了好多倍。
被對方這麼一推,葉興盛身子一個趔趄,幸好他是坐在椅子上,不然早摔倒了。葉興盛穩了穩身子,說:“你這是想動手嗎?刑訊逼供可是犯法的!”
“你這是威脅我嗎?告訴你,老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的威脅!”滿臉橫肉的男子又狠狠地戳了一下葉興盛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