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興盛突然想起胡佑福說過的一句話:正義與善良的氣場和力量,永遠都是強大的!不管胡佑福的企圖是什麼,胡佑福收禮已經是個事實。他如果在謀劃一個有關正義的大局,那自然好。他如果真心想收禮,那麼,他便是選擇了一條與人民為敵的道路。這樣的領導,他何必對他忠誠?選擇正義與善良永遠都沒錯!
葉興盛下定了決心,就把胡佑福所收的禮物如實告訴王威平。
葉興盛如此坦誠,並且臉上寫滿了正義之氣,這讓王威平大感意外。難道他的思路是錯誤的?葉興盛並沒有跟胡佑福同流合汙,一起謀劃收禮的大案?
貪官都是很狡猾的,可不能輕易上葉興盛的當!
在葉興盛看來,他檢舉別人反倒被調查,這讓他覺得很荒唐!“王主任,放眼全國,哪個部門不都保護舉報人、檢舉人?你們倒好,逆其道而行之,反倒調查檢舉人,有你們這麼辦案的嗎?這要是傳出去,你們的公信力何在?往後,還有人敢向你們檢舉別人嗎?”
“錯了!”王威平走到旁邊一名工作人員跟前,把他前麵桌子上的錄音設備給關了。“我對你的問話,可以說是調查,也可以說是了解情況。如果你是幹淨的,那就是了解情況;當然了,如果你是不幹淨的,那就是調查了!”
“假如我是幹淨的,你們這麼對待我,難道不是侵犯我、傷害我嗎?”
“侵犯你?傷害你?”王威平嗤笑了一聲,說:“葉興盛同誌,你把問題看得太嚴重了吧?捫心自問,自從你被帶到這兒,我有侵犯你了嗎?我有傷害你了嗎?自始至終,我都隻是問你問題,向你了解情況,可沒有對你動過刑好不好?”
“傷害不一定是肉體上的!”葉興盛冷笑了一下,說:“心理上的傷害往往比肉體上的傷害更加嚴重!”
“是嗎?”王威平拉了把椅子,做到葉興盛跟前,目光如炬地看著他:“心理上的傷害確實往往比肉體上的更嚴重。問題是,如果你葉興盛不做虧心事,你不用害怕什麼。隻要你心裏不害怕,自然就不存在心理傷害這種說法,我說的沒錯吧?”
葉興盛啞口無言,跟這些專門審訊別人的的人舌戰,他哪裏是對手?可是,他仍然不甘心!“我自然不會害怕,我隻是惱怒。惱怒會傷身,這也是一種心理傷害吧?”
“你怎麼會惱怒呢?你這是配合我們做工作,配合我們查處貪官,這是做好事呀。你隻要從這個角度去看問題,自然也就不會生氣了。我還是那句話,你不做虧心事,就根本不用有心理負擔。你隻要想著,你這是做好事,我敢保證,你心理非但沒有受到傷害,相反地,還會有成就感和榮耀感!”
“好吧,你們想問什麼,盡管問吧,我如實告訴你們就是了!”還真如王威平所說,葉興盛一想到自己沒犯事,就一點都不害怕。
葉興盛隻是有那麼一點擔心,擔心胡佑福真的受賄,他這個秘書的仕途也會跟著終結。或者,這是胡佑福設的一個測試他是否忠誠的局,他如實反映胡佑福的問題,胡佑福回頭一腳把他踢開!
轉念一想,葉興盛突然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如果他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那隻能說明,胡佑福不是一個好領導。既然胡佑福不是好領導,他幹嗎要留戀市委書記秘書這個職位?
心裏的負擔放下,葉興盛嘴角掛上了一絲輕鬆的笑容。
“你覺得,胡佑福同誌很信任你嗎?”王威平拿過礦泉水瓶喝了口水說。
葉興盛想了想,說:“我覺得,胡書記還是挺信任我的!我所說的信任是工作上的信任,他會交代我去做一些比較重要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生活中,胡佑福並不相信你?”王威平似笑非笑地看著葉興盛。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興盛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說:“我給胡書記當秘書,自然是工作中接觸最多。平時生活中,我和胡書記沒多少接觸,不存在信不信任!”
“生活和工作往往是分不開的!就拿胡佑福住院的時候收禮來說吧,那也算是平時生活中的接觸吧?他當著你的麵收了這麼多這麼貴重的禮物,難道不是對你的信任?”
“王主任,如果你這麼認為,我也沒意見。”
“很好!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胡佑福這麼信任你,你為什麼還要檢舉他?你是存心想拉他下馬嗎?要知道,胡佑福是市委書記,你的檢舉一旦被他知道,可能會麵臨被報複的危險,你很可能會丟官的。難道你不害怕嗎?”王威平說這句話,看似輕描淡寫,實際上確實咄咄逼人。
這個問題問道了關鍵之處!
當初並不是葉興盛主動檢舉胡佑福,而是胡佑福讓葉興盛檢舉他自己的。對葉興盛來說,那個檢舉完全是被動的。眼下,被紀委的工作人員審問,他該如何回答?
如實告訴紀委工作人員,是胡佑福讓他撥打省紀委檢舉電話?那豈不等於告訴王威平,他壓根就不想舉報胡佑福?這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如果告訴王威平,是他主動舉報胡佑福的。那豈不是撒謊?
葉興盛腦子迅速地想了想,說:“身為胡書記的秘書,我的工作是為他服務沒錯,但是,我也有監督他的責任。他犯了錯,我有理由和責任提醒他,監督他。我檢舉他,是為他好,我的目的是讓省紀委提醒胡書記,讓胡書記及時刹車,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這是我檢舉胡書記的理由!”
葉興盛的回答滴水不漏,這讓王威平很是驚訝。這個葉興盛該不會是事先有所準備吧?不然的話,會回答得這麼流利?
王威平從旁邊的桌子拿過一瓶礦泉水,扭開蓋子遞給葉興盛:“葉興盛同誌,請喝口水!”
葉興盛不明白王威平到底有什麼用意?他現在不是嫌疑人嗎?王威平為何還對他好,主動給他水喝?
王威平從葉興盛的目光中讀出狐疑,於是笑笑,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喝口水,待會兒我還會繼續提問你。要知道,人說話久了,喉嚨會幹的。我怕你不喝水,嗓子啞了,我無法再問你問題!”
葉興盛就接過礦泉水,猛地灌了幾口。清甜的礦泉水滋潤著喉嚨,順著喉嚨滑進肚子裏,身體漸漸地恢複了許多元氣。“王主任,我可以給胡書記打個電話嗎?”
早在車上的時候,葉興盛的手機就已經被王威平給搜走。王威平不但搜走他的手機,而且,還翻看了他手機裏的記錄。
葉興盛平時沒在手機裏存儲重要的信息,自然不用擔心什麼。不過,王威平的這個動作,讓他長了記性,以後跟重要的人物聯係或者跟人談了重要的事兒,都會把記錄給刪除掉。這個細小的習慣,讓他躲過不少麻煩,這是後話。
“不可以的!”王威平拒絕了葉興盛的要求:“我們調查任何人都不會讓他跟外界有任何聯係,你也一樣!”
葉興盛瞥了王威平一眼,再次拿起礦泉水瓶,咕嚕咕嚕幾下,就把塑料瓶裏的水全喝完。
葉興盛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胡佑福的對手動手了!哪個市委書記出事,不都先從他的秘書開始?莫不是,胡佑福已經落敗,他這個秘書先倒黴?
好在他葉興盛是清白的,他們不會從他身上找到任何一點汙漬,他用不著害怕什麼。最壞的結果就是丟官,當一名普通的公務員。他本來就是從普通公務員升上來,被打回原形就被打回原形吧,大不了繼續像以前那樣,被身邊的女人瞧不起和鄙視。
他要是被打回原形,章子梅這美女肯定會把他當陌生人的。還有遠在美國的前女友鍾雪芳該很高興了。
“王主任,我覺得有點奇怪,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就算我犯事,那也該是市紀委來調查我,我想不明白,為什麼調查我的是省紀委!”
“你的疑問我們領導早就考慮到了。”王威平看著葉興盛的眼睛:“同在一個‘屋簷’下,市紀委有時候是抹不開麵子的。最主要的是,我們怕走漏風聲。”
葉興盛一陣苦笑:“王主任,瞧您說的,好像我是什麼要犯似的!”
“就目前我們掌握的證據,你還不是,不過,我不敢保證以後你不是!”王威平站起身子,踱了個來回:“葉興盛同誌,你舉報市委書記胡佑福的情況,我們做了詳細的記錄。我想問一句,你保證你舉報的內容屬實,沒有半句謊話嗎?”
葉興盛條件反射般抬起頭看著王威平,那張盡在咫尺的臉十分嚴肅,深邃的眼神幾乎能從任何人心裏挖出秘密。
王威平目光直逼著葉興盛,十分莊重地說:“葉興盛同誌,我必須鄭重提醒你,你的檢舉材料關係到胡佑福同誌的政治生命,你必須慎重再慎重。我再問你一句,你舉報市委書記胡佑福的情況屬實嗎?其中有沒有虛構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