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蒙你幹什麼?我啊,高中畢業後,當了幾年兵,退役以後,就開始當保安,當了有半年多了。”
蘇茜仍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由夢,似乎不敢相信,一個被北京人瞧不起的保安,能泡上如此漂亮如此驚世駭俗的天使級美女。
她幾乎是遲疑地追問了一句:“那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追上----追上她的?你女朋友這麼好看,又這麼有氣質。我記得你以前口才也不怎麼出眾,也不擅長追求女孩子。難道,是當兵學的?”
我開玩笑地道:“蘇茜,這種玩笑開不得。你嫂子會跟我急的!”我幸福地拍了一下由夢的胳膊,麵帶笑容地望著蘇茜。
蘇茜‘哦’了一聲,一揮手指揮她姐姐給我們的杯子裏添了水,然後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一樣地前傾了一下身子,神秘地道:“對了對了趙龍,你知道嗎,咱們高中有好幾個同學,都在混北京!”
我呷了一口茶水,抬頭問道:“誰還在北京?”
蘇茜眼珠子滴溜轉了轉,扳著手指頭數了起來:“像孫濤,他在檢查院上班;牛得柱,他找了個關係,在中石油給副總開車;還有楊可寧,在一家保險公司跑業務;再就是郝梅,她在石景山醫院當護士呢……再就是-----再就是------”蘇茜瞧了一下我的眼色,試探地脫口道:“再就是那個趙潔了,她跟她男朋友,經營一家魚館。”
我擔心什麼,蘇茜偏偏把什麼說了出來。
趙潔,我的初戀女友,她是我永遠不可愈合的傷口。
然而還沒等我說話,由夢就猛地瞪大了眼睛,嘴上的泡泡糖迅速爆破,她直接衝蘇茜追問道:“你說的趙潔,是不是趙龍的初戀情人?”
蘇茜愕然地一吐舌頭,也許她沒想到由夢能了解的這麼清楚。但是她還是試探著開了句玩笑:“趙龍,保密工作做的不行呀,連女朋友都知道了。不過這個妹妹,我跟你說!”她盯著由夢,正要開口,卻見由夢猛地伸出一隻手,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由夢笑道:“咱倆誰大誰小還不一定,你就叫我妹妹?”
蘇茜道:“我跟趙龍同歲,你有他大?”
由夢眼珠子一轉,撒謊不帶臉紅的:“女大三,黃金頂著天。我比趙龍大三歲!”
此言一出,令程心潔也忍不住吐了一口舌頭。
我心想這由夢還是改變不了整蠱的惡習,她也很喜歡淩駕於別人之上,當然,也包括我在內。
但是我卻喜歡這種感覺。很喜歡。
蘇茜稍微愣了一下,卻轉而望著我道:“是嗎趙龍,你女朋友比你大三歲?”
我覺得由夢用眼神無形當中給我釋放了一個小小的信號,我接收後倒也違心地點了點頭,道:“嗯。她比我大。至少,權利比我大,脾氣比我大。”
蘇茜嘻嘻地笑了起來:“嘿嘿,原來你們是姐弟戀呐!”
我和由夢麵麵相覷。
老同學無意中相見,繼續傾訴著寒喧著。蘇茜跟我共同回憶了很多校園時代的趣事,歡笑聲越來越明朗。
由夢和程心潔倒是心甘情願地做了一對旁聽者,洗耳恭聽著我和蘇茜的談話,不時地插兩句話,算是對我們校園時代的紀念和感觸。
聊了一些過去,我不由得又將自己心中的疑惑拋了出來:“對了蘇茜,你是怎麼知道,孫濤楊可寧他們在北京工作的?”
蘇茜得意地一笑,道:“那當然啦!在我們學校的貼吧裏,有個在北京工作的同學開的個貼子,還置了頂,我見上麵有幾個同學的留言……我們竟然有五六個同學在北京工作,或者打工呢。”
我再問:“那你是怎麼聯係上他們的?”
蘇茜微微地歎了一口氣,道:“那可就麻煩嘍。高中畢業後,我們一直沒聯係,彼此的電話都沒留過。但是我翻出了高中畢業時的留言冊,給他們每個人家裏打了電話,要了他們的手機號碼。嘿嘿,我聰明吧?不過有幾個家長警惕性挺高,沒敢給我。不然的話,咱們高中同學當中,得有十來個在北京工作的,可惜聯係不上了。還有兩個,直接在貼吧裏留了自己的QQ號碼,一聯係就聯係上了。”
聽了蘇茜一番話,我的確感覺到了世界的渺小。真沒想到,在北京,竟然還有這麼多同學。
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次的邂逅,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在與蘇茜的對話過程中,昔日那些同學舊友,音容笑貌,一一展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很愜意,也很動情。
不知不覺的工夫,我已經和蘇茜聊了一個多小時。程心潔掏出手機來瞧了一下時間,衝我不失時機地使了個眼色,意在時間不早了,得抓緊回去了。
但是我仍然覺得沒聊夠。畢竟,能在北京這個碩大的城市中,遇到這麼幾個同窗好友,實在是一件幸事。我反複地衝蘇茜追問著幾位同學的現況,一時間覺得心情激動,無法抑製。
由夢倒是沒有半分不耐煩的神色,而是若有所思地嚼著泡泡糖,不作聲。
蘇茜倒也顯得相當熱情,與我共同‘探討’了眾多高中同學的現狀,還不失時機地發表一番感慨:“人家那個孫鵬,牛的不行。他在檢查院上班!”
我敷衍地一笑,道:“這個孫鵬關係挺硬呐。記得上學的時候,他最壞了,是學校的‘四大公害’之一。”
蘇茜點頭道:“那是!孫鵬還打過咱們班主任呢。有一次他沒交作業,被班主任批評了一頓,結果他糾集了好幾個社會上的小混混,趁著天黑,把班主任在校外截住,暴打了一頓。班主任被打掉了一顆門牙。不過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是孫鵬幹的。”
我頓時恍然大悟地道:“啊?怪不得班主任的門牙突然之間就下崗了,原來是被孫鵬打掉的?”
蘇茜道:“那可不!孫鵬那小子以前可壞了。大圓腦袋,一皺鼻子就出壞心眼兒,不過他的號召力倒是挺強的,學校裏一幫死黨。”
我再點了點頭,道:“這家夥怎麼會來北京檢查院工作了?”
蘇茜略微一思量,道:“我在QQ群裏問過他,據說是----反正他高中畢業以後,在北京當了兩年兵。然後他老爸認識北京的一個大首長,就這樣,潛移默化地安排到檢查院工作去了。他啊,現在已經是一杠三星了。我上次見了他穿製服的樣子,太威風了!”
我更是愕然了一下,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在學校裏稱王稱霸的壞小子,會成為國家的公務人員。他穿上那身警服,會是什麼樣子呢?
但是實際上,我還是為他高興。畢竟,不管是靠本事還是靠關係,他能在北京有這樣的成績和出息,實在是一件幸事。
蘇茜見我遲疑,接著將了我一軍:“怎麼,羨慕了吧?咱們同學當中,數他最有出息了呢。”
我微微地搖了搖頭,疑惑道:“不會吧?不是還有做生意的,還有在中石油上班的,就說你,開了這麼大一家服裝超市,肯定比他掙得多。你是商人,他是公務員,你比他有潛力!”
蘇茜隻是淡淡地歎了一口氣,道:“做生意有什麼了不起的?像我這樣的規模,唉,根本不算什麼。一個月三兩萬塊錢的純利潤,還不夠我買化妝品的呢!我現在在北京連套房子都沒有,買不起啊,北京的房價,太高了。動折百萬以上,我的天,我得攢多少年?”
我埋怨道:“月收入三兩萬還嫌少?他孫鵬月收入頂多三五千,跟你沒法比!”
蘇茜嘖嘖地道:“乖乖!一看你就不懂官場不懂中國的現狀。當個官當個國家公務員,那就是鐵飯碗!表麵上一個月三五千,你看不到的收入,那至少得三五萬!就說孫鵬這小子,還偷偷地跟人合作了一個投機的項目,年收入一兩百萬!人家開寶馬,住別墅,女朋友換了一大堆了,都。”
我笑道:“沒這麼誇張吧?”
蘇茜瞪著眼睛道:“怎麼沒這麼誇張?這還是少的!前段時間北京出了個案子,一個副處級的公務員,你知道貪汙了多少錢?說出來嚇死你。”
我試探地問道:“那能有多少。”
蘇茜伸出三個手指頭,虛張聲勢地道:“三個億,三個億啊!據說他bao養了十二個小秘……就連他最不器重的一個秘書,都開寶馬,住洋房。這就是官場!所以說嘛,孫鵬還是很有前途滴,他前段時間還幫過我呢。我一個月前買了輛小車,當時還沒學駕駛證,在路上被交警查住了,然後給孫鵬打了個電話。沒出三分鍾,你猜怎麼著?”
我問:“怎麼著?”
蘇茜道:“那個查我的交警,竟然悄悄地對我說,晚上請我吃飯,給我壓壓驚!”
聽聞此言,我隻是淡然一笑。確切地說,我何嚐不了解中國的現狀,何嚐不了解中國行政執法機構的千絲萬縷的糾葛。政府各個部門,各個單位,相互之間很方便通融,即使你認識一個普通的小交警,那你都可以肆無忌憚地闖紅燈,違反交通秩序;若是你跟交警隊隊長認識,那你就是開著走私車一邊喝酒一邊超速一邊闖紅燈一邊打手機,也沒關係。反正有人替你輕鬆擺平。
我們談孫鵬談了很長時間,似乎是能從他的個人經曆中,借鑒到很多社會的哲學。他是一個誰都不會想到會有出息的人,結果卻最有出息。這難道不是一種chi裸的諷刺嗎?
談完了孫鵬,蘇茜又開始把牛得柱搬了出來。牛得柱,人如其名,在學校的時候,曾經有一種俯首甘為孺子牛的精神。他人很老實,但很聰明,不愛招惹是非。因此他交到了很多信任他的朋友,也正是因為這些朋友,使他通過層層關係,進入了中石油上班,並且是給石油公司的前幾號領導開車,薪水很高。確切地說,他的經曆倒是不怎麼讓人意外,他能取得這樣的地位和成績,是他應得的。
當然,孫鵬和牛得柱,是我們同學中兩個佼佼者的典型代表。除了他們倆,還有很多保持聯係抑或失去聯係的同學,在過著水火交加的日子。至少有一半的同學,或是跑業務,或是在家務農,或是在大中小企業裏打工。
我們幾乎是將高中的同學一個一個捊了一遍,無論是誰誰誰,都被我和蘇茜分析探討了一番。
老同學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轉眼之間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
這時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然而我和蘇茜卻沒有意識到時間的迅速流逝,仍然滔滔不絕地探討著往昔,追憶著同桌的你,鄰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