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正發著誓,整死那幫潰兵。前麵的路上揚起塵土,一輛美式的吉普車開了過來,車上坐的軍官穿的軍裝跟其他部隊都不一樣。吉普車停在他們跟前,一個軍官問,前麵是耿團嗎?
送飯的軍官搖搖頭,說,不知道,隻知道是從中條山上撤下來的!
吉普車上的軍官說,麻煩你們帶下路,我們要去。
送飯的軍官很不情願,剛剛挨了打,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回去了。
吉普車上的軍官扔給他一盒罐頭,說,兄弟辛苦一下,這可是正宗的美國貨。
送飯的軍官拿著罐頭,心說,美國,美國是哪,美國的怎麼了?但是既然拿了人家的東西就等於吃了,吃了就嘴短。軍官一擺手,他們的車也掉了個頭。他們把美““國小””吉普帶到了楞娃他們的營地,他們沒進門,就在外麵等著。他們看到,吉普車上的兩個很體麵的軍官陪著衣衫襤褸,餓的走路都打晃的一個軍官出來。看來他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他們上了吉普車,一溜煙的開走了,連看送飯的幾個人也沒看。
送飯的軍官心裏頭撲騰開來
第二天,昨天剛剛發誓要餓那些兵五六天的送飯軍官乖乖的來送飯了,這次送的還不少,質量也非常好。一塊來的士兵都很好奇,頭兒,不是說要餓死他們嗎!
軍官的眼睛上貼了塊膏藥,氣呼呼的說,你們昨天沒看到那些開吉普車的,我打聽過了,他們是74軍的,他們穿的衣服看出來了嗎,跟所有的軍隊都不一樣,是吧,人家那是美國的,美國你們知道嗎,人家國家的飛機比我們這的鳥都多,人家的汽車比咱這的牛都多,你想,他們我能惹得起嗎,昨天你們也看到了,那兩個軍官把他們的頭接走了,我估計他們肯定有交情,這說不準那幫子爛兵也要走了,你說我們現在得罪了他們,他們說不準哪天一得勢,下一道命令,把我調到前線,跟鬼子幹,到時候吃了鬼子的槍子我值當的,現在哄著他們點,好好的把他們打發走了,到時候咱們在咱這一畝三分地,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多好。
士兵一聽,說道,頭兒,你說的好,這我們就沒想到。
軍官哼了一聲,說,怎麼樣,跟著我吧,你們吃不了虧,你看,昨天就我挨打,你們呢挨了嗎,沒有吧,跟著我你們吃不了虧。
幾個士兵又把他吹捧了一頓,軍官的腦袋很快就不疼了。
一連幾天,這個軍官按時按點的來送飯,有一天還帶來一桶肉菜熬成的湯,這天正好他的眼睛恢複如初。
士兵們吃飯的問題這次是沒有了,關於前途命運的爭論開始了,有的說很有可能被遣返回家,有的說,耿團長不是被接走了嗎,說不定他就是去跟上級談整編的事了呢!
一個士兵說,你別傻了,就算是整編也是整編他一個人,他是團長,上頭肯定有人,你上頭有誰?
那個士兵說,我上頭有班長啊。
說他的士兵樂了,你班長,你班長在哪呢,你班長被炸死了,你排長都被炸沒了,骨頭都找不到了。
士兵們越說越喪氣,有的就說,要不咱們自己走了得了,各回各家,這回了家好歹還能過正常人的日子,整天關在這算什麼,犯人啊。
這時一個聲音傳過來,誰拿自己當犯人了,你們是軍人,把自己當犯人,哼,有這麼下賤的,你要是覺得自己是犯人,我告訴你們,你們每天吃飽了沒事都給我出操,操練,那你們就不是犯人了。
士兵們回頭一看,是誰呀,警衛營長曹雲飛。這在以前士兵見到他,得立馬站起來敬禮。可是這時候,官都跟兵一樣了,你還裝什麼,覺得有人還會聽你的嗎。士兵們沒有動彈的,原來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坐的坐,躺的躺。
曹營長低著頭背著手走了過去。
士兵們在他走後繼續討論他們的話題,走還是不走。
有的士兵覺得該走,可是說完又苦惱的拍腦袋,說,我往哪裏走啊,我的老家在河北那裏都是鬼子,我一回去就會被鬼子抓起來,我爹給我來過信,說家裏經常去鬼子,搜人,看人的手,看到這個手指頭有繭子的就抓,抓了就槍斃,我回去幹什麼,回去找死嗎!
別的士兵也說,我的老家在山西,家裏,連村子都讓鬼子給燒沒了,我回哪家,哪裏還有家。
士兵們談到鬼子,恨得咬牙切齒。這裏麵有多少士兵都是跟鬼子有血海深仇的,因為家裏被鬼子糟踐的過不下去了,或者是家裏有人被鬼子殺了,這才參軍入伍打鬼子的。這些人跟楞娃倒有些相似。
曹營長又轉了回來,他聽到兩個士兵談到家裏的情況。他說道,弟兄們,聽到了沒,這兩位弟兄有家都不能回,這是為什麼,就是有鬼子,不打完鬼子,弟兄們,我們哪來的家啊,想想,國家都不像個國家了,家還能是完整的家嗎,弟兄們,收收心,等著下一次打鬼子上戰場的命令吧。
一個士兵問,曹營長,你說咱們還有上戰場打鬼子的機會。
曹營長認真的說,有,肯定有,隻要打仗了,就會有人想到我們了。
士兵們就在嘟囔,怎麼還不打仗,這種日子我可過不了了,還不如讓我死在戰場上呢,那多痛快。
也有的士兵不滿,國家一打完仗就把我們扔了,死活不管,還替他打鬼子,我才不去呢!
曹營長瞪了他一眼,訓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什麼言論,你知道這要放在以前是什麼罪,就該槍斃你!
那個士兵根本不怕他,說道,槍斃我,好啊,來呀,你的槍呢,你來槍斃我那個小子越來越來勁,居然站起來把頭抵到曹營長的胸前,嚷著,你槍斃我吧,我正好活夠了呢,你來槍斃我呀!
曹營長火冒三丈,掄起拳頭就把這個兵打了個跟頭。這個兵被打的坐在了地上,愣了一會蹭就爬起來,朝曹營長撲來。那些跟他差不多心情的士兵跟著起哄,當官的打人啦,弟兄們上啊。另一些士兵覺得這些人不該瞎起哄,就要勸他們。在這地方被關了一個多月了,誰的心情能好,一句話說不和,就打了起來。收容站裏一片大亂,士兵們分成幾撥,展開一番混戰。
報國卷入了那撥不想跟鬼子打的士兵當中,他為什麼會在這一撥他也說不清楚,是他不想打鬼子嗎?也不是。原因可能是,他看到曾經搶他米飯還揍他的兩個大個子士兵在對方陣營,其實原本他也在那一撥的,可是仇人也在這,他不能跟仇人處在一個戰壕裏吧。他從後麵照著兩個仇人就下了手,然後一轉身就變成另一個陣營裏的人了。
楞娃跟報國正是對立麵的,他一聽說這夥子不想打鬼子了,這個情況在楞娃的眼裏可比搶飯吃要嚴重的多。在楞娃的思想中,你中國人不打鬼子你就是二鬼子,二鬼子比鬼子還可恨,就該死。他對這些人下手可重了些,那些士兵挨上他一下就起不來了,有好幾個士兵被楞娃舉起來扔了出去,將他們的人砸倒一片。
打著打著報國看到了楞娃,心想,我怎麼跟楞娃打了起來。他剛想到這,正準備再回到那一邊,反正兩個仇人也挨上了他的拳頭跟雙腳,這仇也算報了。他的身子忽然被人抓住,他被提了起來。報國大叫,楞娃哥是我,快放我下來。
楞娃一聽是報國的聲音,也沒把他放下來,而是扔到了自己的身後。報國落到了楞娃一夥,兩個受傷的弟兄身上,正是被報國黑了的那兩個士兵。他們一看是報國,互相看了一眼,心說,這小子怎麼這麼眼熟。不等他們想清楚,報國早爬起來溜了。
局勢發展的很快,楞娃很快就將對方打散,打服。要不是曹營長攔著,幾個不想打鬼子的士兵差點被楞娃摔死。剩下的士兵看到威猛的楞娃直接丟了魂,心說,鬼子都怕他要死,我們能有啥法子製得住他,早跑到一邊去了,也不說不打鬼子了,見麵就喊,殺光小表子!楞娃就聽著這個高興。
耿團長一走,曹營長是這裏的最高級別的軍官。在楞娃的支持下,他這個被罷官的軍官重新找到當軍官的威嚴,誰要是不聽話,楞娃扛起誰來就往地下摔,士兵們怕的不是曹營長而是大刀兵,他可比軍官野蠻多了。曹營長將鬆散的士兵重新整隊,編成班排,指定軍官。當然隻是在他們內部使用,出去了他們這個軍官沒人認可!每天早晨軍官負責將士兵叫醒,到空地上去練操,練完操才能吃飯,誰不出操甭想吃飯。吃完飯,楞娃教他們,誰要是不好好學,挨打時跑不了的。這幫散兵遊勇一下子規整起來,不但白天要操練,晚上睡覺前還得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開個殺鬼子的會,討論怎麼殺鬼子的事情,睡覺前還要大喊三聲,殺光小日本,殺光小表子。
送飯的軍官再來送飯的時候都被這種場景嚇壞了,士兵們在軍官的帶領下正在努力的練拳。他心想,他們真的要重新上戰場了,幸虧啊,我沒再一步得罪他們要不然我可完了。送完飯他就回去了,他不想跟這幫身上滿是殺氣的人呆的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