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娃和報國去了醫院,發現醫院裏正在忙活著收拾東西,看樣子是要搬家。楞娃上去問一個當兵的:“你們這是要去哪?”
當兵的剛要說,一個幹部咳嗽一聲,跟當兵的說:“小張,你去團部,把這封信給團長送去。”
叫小張的年輕的戰士怪怪的看了一眼楞娃和報國去了。
楞娃兩個人心裏納悶,今天這是咋了,人怎麼都這麼怪!
他去問那個幹部,我兄弟在哪住院,他的手受傷了。
幹部問:“同誌,你兄弟叫啥?”
楞娃說:“叫三小子。”
幹部笑了:“同誌,你說他的大名,得是有名有姓的那種。”
楞娃想了會說:“他好像是叫於飛鵬。”
幹部說:“好的,你們跟我來。”幹部去查看了一下登記表,帶著他們來到後麵的一排院子。院子裏掛滿了洗幹淨的紗布,充斥著刺鼻的藥水的味道,楞娃不適應,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打噴嚏的動靜也是驚天動地的,幹部不得不提醒他,小點聲,別影響了傷員。楞娃吭的一聲,底下又來了一個響屁,同樣動靜驚人。報國都忍不住笑了,幾步走到他前麵。幹部要說什麼,可是也欲言又止。
楞娃嘟囔,不就是個屁嗎,沒聽說臭屁不響響屁不臭嗎,我這屁動靜越大說明越不臭,那些悶不出聲的,能把人臭死!
他還沒說完,從一間屋子裏走出一個人,雙手纏著紗布,朝他喊:“一聽這噴嚏和屁的響聲就知道是你來了!”
說話的正是三小子,他的手上縫了好幾針,纏著繃帶,揮著白呼呼的手跟他們打招呼。幹部看到他們見了麵跟楞娃交代,說幾句就回去吧,別影響了傷員休息,說話的時候也小點聲。楞娃使勁的點頭,心想,你這個嘮叨鬼趕緊走吧。
在這些傷員裏麵,三小子的傷是最輕的,而且他居然和受傷的夏寶善在一間病房,兩個人見麵就扯了個昏天黑地。三小子跟夏寶善講他怎麼受的傷,痛心疾首的說,如果受傷有把好一點的刀絕對不會受傷,更不會被白川打敗。夏寶善聽著眼睛望著不遠處桌子上的他的那把寶刀。三小子的眼睛也挪到了刀上,想伸手去拿可是手還真疼,隻能眼巴巴的看著。
夏寶善的傷再過十幾天也就沒事了,三小子的傷等到七八天後拆了線也沒事了,他們兩個能前後腳的出院。夏寶善知道自己空有一把好刀,不懂的刀法,用起來的時候純粹是打鐵的招數,上陣臨敵發揮不出刀的威力。他跟三小子說,兄弟,你刀法好,傷好之後,能不能教我幾招,我就是個打鐵的,不會練刀,上次要不是你救我,我就完了!
三小子說:“大哥想學刀簡單,等你出了院我教你!”
兩個人在一起能說說話話,心情非常好。
院子裏響起驚天動地的噴嚏聲,三小子說:“玩刀的大師來了。”說著他到了門口,把楞娃和三小子請進了病房。
楞娃跟夏寶善說了一通刀法,夏寶善也認出了楊楞娃,那個曾經去他家借走他弟弟的刀的小和尚,幾年過去他成了大名鼎鼎的大刀兵。楊楞娃當然還記得那個鐵匠鋪,他得以有一個抗日刀客的大名就是虧了人家的那把刀。聽夏寶善說起他的父親被鬼子殺了,楞娃想到那個老鐵匠,不免一陣唏噓。就跟夏寶善講了會殺鬼子的事情,鬼子怎麼可恨,鬼子都該死什麼的,唯獨說到這次殺鬼子他說的有些力不從心。
醫院的一個女護士已經在門外聽了很久,女護士叫雪晴,是護理隊的隊長,別看是隊長,年齡才十八歲。雪晴的父母家人也是被鬼子殺光了,心裏充滿了對鬼子的憤恨,隻可惜她是個女孩子不能上陣殺敵為親人報仇,當了八路軍在醫院照顧傷員。平常雪晴就喜歡聽傷員講殺鬼子的事情,今天他是來同誌病房裏的夏寶善和剛來的於飛鵬讓他們做好轉移的準備,今天夜裏傷員就得轉移。
結果在門外聽楞娃講殺鬼子她聽的入了迷,把正事給忘了,等到楞娃講到這次殺鬼子的痛心之處時她才猛的想起來這裏的目的。聽到屋子裏暫時沒了動靜,她推門進去,目光落到剛才講殺鬼子講的神采奕奕的人身上,一個個子不高,身材也並不是健壯的小士兵,看他那張臉,五官除了小點倒還是端正的,就他殺鬼子跟鬧著玩似的。雪晴有些將信將疑,把目光從楞娃身上挪開,對傷員說:“今天提前吃飯,準備好自己的東西,到時候聽命令。”
兩個傷員規規矩矩的答應。
雪晴便轉身要走,臨關門的時候她又看了一眼楞娃,發現楞娃把眼睛瞥向一邊,沒看她。雪晴把門關上轉身走了。報國鬼機靈鬼機靈的,剛才雪晴進來的時候,他的眼珠子就沒離開過雪晴的身上。對報國這種見過大世麵的人來說,雪晴根本吸引不了他,他感興趣的是雪晴看楞娃的眼神。看到雪晴關門時候絕對是用了力氣的,他捅了一下楞娃,說:“那個女的看上你了!”
三小子跟夏寶善一聽哈哈大笑。
楞娃推了一把報國,罵道:“滾!”
報國和那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怎麼開個玩笑還能惹你發火。報國乖乖的閉了嘴。楞娃當真了,他以為那女的真會看上他,那可絕對不是個好事,楞娃知道,看上自己的女的都沒有好下場,都死了。他的新婚妻子忻夢死了,還有何抗敵的妹妹,更是炸成了碎片。楞娃可不想有女的看上他。
想到女護士說的提前吃飯的事情,楞娃問,今天有什麼情況。
夏寶善說,可能要轉移,這裏呆的時間長了就不安全了,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楞娃哦的一聲,說,轉移的事情怎麼沒有人跟我們說,難道我們不需要轉移嗎?
他說完,門又開了,楞娃還以為是哪個女護士,趕緊把臉躲到一邊,卻聽到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說:“你一個小兵,轉移還要請示你嗎?到時候聽命令走就行!”
來的人是喜順,他也在醫院,他的胳膊受了傷,正吊著。
楞娃親熱的問:“你沒事吧,我才知道你受傷呢,在戰場上也沒看出來!”
喜順說:“在你眼裏,不是胳膊腿跟身子分家你就看不出來是受傷!”
楞娃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喜順的傷也是皮外傷,鬼子的子彈在他的胳膊上鑽了兩個眼,傷到了一根筋。喜順是來告訴楞娃趕緊回部隊,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服從二排長的命令,千萬不能惹亂子。楞娃懵懂的點點頭,說,知道了。
夜裏,部隊開始行動了。楞娃和報國兩個人被夾在部隊的中間走著,周圍的人楞娃一個也不認識,以前在三排他還認識十幾個當兵的,在一塊經常有說有笑的扯得不亦樂乎。可是這次,兩個人像是被夾在冰涼的冰窖裏,周圍冷冷的。又是在夜間,楞娃不適應,報國更不適應,這兩個兵痞子啥時候走過夜行軍,你讓他們在夜裏跟鬼子玩命行,讓他們走這枯燥的行軍,他們都得打盹。楞娃拖著刀跌跌撞撞,哈欠連連。報國惺忪著眼,東倒西歪,搖搖晃晃,不時撞到旁邊的八路軍戰士。
為了不至於很困,楞娃走到有樹的地方就拿刀往樹上砍兩刀,找到點砍到什麼東西的感覺,刺激一下神經。如果前麵有塊大石頭,他照樣上去砍一刀,砍出一道火星。這樣走了一路,走到一個村子宿營。在村子外麵,楞娃在一棵粗壯的老榆樹上砍了三刀,砍下一大塊樹皮,然後坐在樹下休息。他的意思是,這棵樹下麵就是他的了,隻有他才能坐在這裏休息。
一夜未見的八路軍幹部開始檢查部隊,查看一下有沒有掉隊的。
政治部主任敬文也來了,他一眼看到了楞娃依靠在的那棵樹上的一大片白乎乎的印記,怎麼好好的一棵樹上掉了一塊皮。他走過去,看到楞娃正在打盹,他想,是他砍的。他叫過來一個參謀,讓他騎著馬去看沿途的樹上有沒有痕跡。
參謀騎著馬順著來路返了回去。
中午的時候,參謀心急火燎的馳回來村子,一進村就問站崗的士兵,敬主任在哪?早有士兵專門在等他,說道,劉參謀,敬主任讓我在這等你。說著,戰士牽過一匹馬帶著劉參謀直接騎進了敬文休息的院子。
敬文的腳下丟了十幾根煙蒂,聽到馬蹄聲他急忙從屋裏跑到了院子裏。劉參謀下馬,望著敬文一點頭。敬文招呼他進屋說。
劉參謀跑到屋子裏,敬文讓他坐下,仔細說說,什麼情況。
劉參謀說:“我看了,我們來的一路上,不敢說每棵樹上都有刀痕,但是十棵樹上得有九棵上麵有刀痕!”
敬文腦袋都要炸了,心想,這是給鬼子引路!他叫上劉參謀,說,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