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進了土匪山寨

楞娃一頭從馬上栽下來,摔得滿眼冒金星,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四隻有力的胳膊把他摁在地上,接著被繩子捆了個結結實實。他們抓人捆人的方式和手法都是相當的熟練,一看就知道是經常幹這個。楞娃被土匪們常用的絆馬索給黑了,楞娃雖然年輕時闖蕩江湖,但是跟土匪還是從沒打過交道,隻是聽說過土匪的種種劣跡,綁人、勒索肉票什麼的,不給錢就撕票。楞娃腦子裏七葷八素的,他們管我要錢我該怎麼辦,我家裏人都死光了,難道我要寫上軍隊的字號,讓他們找軍長去要。

楞娃被扔到地上,土匪們牽過來他的馬,一個膀大腰圓的土匪拿起了他的刀,一個精瘦的土匪在楞娃身上摸了一個遍,隻從他的後背上拿到他的短槍雙頭蛇。

一個瞎了一隻眼的土匪看著他們的戰利品,氣哼哼的對旁邊的土匪頭子說:“四當家的,捉了個窮當兵的,連支槍也沒有。”

四當家說:“他媽的是個逃兵吧!就地斃了,咱這也算是為國家民族除害了!”

楞娃一聽要槍斃自己,氣的從地上蹦起來,一個土匪上去抓他,楞娃用頭一拱,他就滾到一邊去了。那個拿著楞娃大刀的土匪笨拙的舉著大刀往楞娃頭上拍,楞娃腦袋一黑暈了過去。

他的耳朵能聽到聲音的時候他感覺自己躺在一塊冰涼的石頭上。他聽到土匪們在議論,這小子應該不是當兵的,他是不是撿了一套當兵的衣服出來招搖撞騙,當兵的誰不背一杆槍,尤其是剛剛跟鬼子打完仗,我聽說了,這次鬼子打敗了,死了可多呢,國軍的士兵不會連支槍也沒有吧。另一個土匪說,我覺得他就可能是個走江湖的,你看他那兩套家夥,大刀,雙頭蛇,都是走江湖用的。有一個土匪說,我估計他可能有些真本事,光看他那大刀的重量,能舞動起來的就絕不是一般人,我看是不是讓他入夥,現在是兵荒馬亂,咱們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呢,大當家的你說呢!

楞娃聽著大當家的聲音。

大當家的嗓門很亮,一說話整個空間都嗡嗡的。大當家的說:“讓人把他弄醒了,看看他到底有啥本事!”

一個土匪端著一桶涼水就要往楞娃的頭上澆。大當家的喝道,住手,客氣點!

土匪放下水桶,拿出一根細管,也不到往裏麵裝了什麼,就冒出一股煙,土匪就要往楞娃的鼻孔中塞。楞娃知道這玩意雖然是客氣的,但也絕不會是讓人感到舒服的,他往旁邊一骨碌。土匪樂了,還沒用呢,就嚇醒了!土匪拿出短刀,割開他身上的繩子,楞娃活動手腳。

大當家的抱了抱拳,說:“朋友,讓大夥開開眼界,咱們見麵不容易,都是緣分!”

楞娃知道大當家的對他沒有惡感,尤其是他那句客氣點。楞娃把刀接過來,大廳裏燃起好幾根油燈,火把,照的通亮。楞娃的刀舞起來,看的土匪們伸出去的脖子都僵了,廳裏的火把有好幾根都被強勁的刀風吹斷。舉火把的土匪嚇的連連倒退,他們幾個是把楞娃捉到山上來的。楞娃舞了一陣,把刀立住,說,餓了,就這麼點力氣都給你們了!

大當家的站了起來,拍著巴掌為他喝彩:“兄弟,有本事,弟兄們,擺酒上肉!”

土匪們一陣歡呼。

嘍羅們大呼小叫的忙著擺桌子,搬酒壇子,端肉盆子。

楞娃被請到了當家的坐的案子上。楞娃才看清,這個大廳其實是個山洞,最高處坐的有三個人,大當家的,二當家的,和四當家的。楞娃一開始聽到四當家的還以為有四個土匪頭,這會才知道原來隻有三個,三當家的是缺出來的。後來他知道,三當家的前不久搶鬼子的運輸隊,被打死了。

大當家的盤問楞娃的出身。楞娃明確的告訴他,他是當兵的,隻不過不是個好兵而已。他對他殺的鬼子卻是隻字未提。大當家的問他為什麼不在軍營混了呢!楞娃對這個問題也是說不上來,支支吾吾的解釋不清。二當家的有學問,似乎能揣度得著人心裏想得出而嘴上說不出的話。他說道,是不是覺得在軍營很受製約,很受約束。楞娃聽他這麼一說,也覺得似乎是無形之中有什麼東西縛住了他的手腳,便點點頭。

大當家的哈哈大笑,兄弟,軍隊有約束,咱就不當兵,跟著我們混,我們這裏就是沒有約束,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們是天王老子,沒人能管得著我們。

楞娃也早就猜到了土匪不殺他會留下他入夥的念頭,他對當土匪其實並不排斥,他本身就是個流落慣了的人,從小漂泊,見慣了人世間的生死苦悲,都知道有些土匪也不是天生就是土匪,當土匪都是被逼無奈,如果有安生的日子,誰不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裏。就像是他和他父親,如果家裏過得去,他們用得著出門賣藝,最後弄了個慘死他鄉。想起父親,大當家的又在詢問他是否願意留下,楞娃回問了一句,咱打鬼子嗎?

大當家的愣了,二當家的臉色凝重,四當家的瞪圓了眼睛。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二當家的,他說:“我們肯定打鬼子,我們是中國的土匪,土匪不也是人!如果我們是魔鬼,我們早把小表子吃光了!”

大當家的也說:“對,我們是土匪,我們想打誰就打誰,鬼子怎麼了,該打就打!”

四當家的低頭喝酒吃肉,他始終沒有說話。他在聽著楞娃說,他終於聽到他最擔心的話。

楞娃說,隻要打鬼子我就留下。

大當家的一隻手重重的砸在木案上,桌上盛肉的盆子和酒壇都跳了起來,可見大當家的也是勇猛之人。楞娃頓時增添了幾分欽佩,覺得大當家的應該是江湖豪傑之類的。大當家的另隻手端起了酒碗,站起來,聲若洪鍾的喊道:“弟兄們,來我們一起敬新入夥的弟兄!”

山洞裏的空氣瞬間有一種爆炸的釋放!

楞娃算是留下了,起碼是暫時留下了。在這幾天裏,他了解了山寨的規模,山寨有一百多人,有六十多支槍,但大都是老舊的槍,能打子彈的很少,子彈更是少得可憐,其餘的都是打鐵砂子的。剩下的弟兄用的都是他帶來的那兩樣,大刀長矛。最好的槍是三位大當家腰裏的盒子炮。聽說四當家的還有一支精巧的小手槍,隻是一般不拿出來,有人問他看看時,他便推脫,防身的玩具沒什麼好看的。他這麼一說,也就沒人再問了,本來他的話就少,看上去讓人敬而遠之的樣子,小嘍羅們更是不願意惹他。

四當家的聽說沒入夥之前是個大家的少爺,他還留過洋,不知道是西洋還是東洋,反正兩洋的話他都會說,也可能東洋西洋都去過。後來也不知道是什麼變故,他就落了草,這裏麵的事情他從來不跟人說,隻是簡單的說了句,家裏被火燒光了,又惹上了仇家,又有做生意時欠下的巨額的債務,債主不斷催債甚至威脅要他的命,他是實在家裏活不下去了。

他是在逃跑的時候遇見了大當家的,大當家的把他救上山來的。他留過學,受過軍訓,在一群連名字都不會寫的土匪窩子裏他算是佼佼者,平日了他也負責給土匪搞一下訓練,那也僅僅是學些皮毛而已,但這在土匪那裏已經是大進步了。在屢次作戰行動中,他們每每大勝,在本地土匪界,他們這一夥所向無敵,連民團都怕他們。

他就是因為這個才成了四當家的。

再說二當家的。他原來是個商人,因為賣給地下的共產黨一些物資,被同行告發,結果下了大牢,家裏人幾乎傾家蕩產才把他贖出來。他人出來的時候就剩一口氣了,他媳婦把一對兒女賣掉才治好他的傷,讓他活過來。他活過來後他的媳婦就死了。他恨透了這個世道,在出賣他的對頭家裏正在給他老爺子辦八十大壽的檔口,他在夜裏用一把刀殺了他們家九口人,便逃了出來。說來也湊巧,他在山裏貓著的時候遇見了大當家的,當時大當家的也是殺了仇家全家逃出來。當時,大當家的還背著他的老爹,後麵還跟著個妹妹。兩個人一見麵,把經曆一說,頓時覺得-----用那句話說叫一見如故。兩個人找到一座山,找到一座山洞,便落了腳。

差不多十年之後有了山寨的規模。

大當家的命苦,是純粹的苦孩子,家裏種著地主家的地,沒有吃飽的時候,種的糧食都交了租子。有時候到頭來還會欠著地主家的。大當家的殺人是純粹被逼的,他老爹病了,當時都奄奄一息了,臨死之前想吃個饅頭。老爺子這輩子吃饅頭也沒吃過兩回,臨終之前就這麼點要求大當家的說什麼也得滿足。可是他們家一年到頭吃糠咽菜,哪來的饅頭。他隻好去地主家借,他知道,地主家的少東家有時候都拿著肉包子喂狗,饅頭他們家多得是。他借一個饅頭,願意在他家白幹活一個月。他跟地主一說,地主的兒子答應借給他饅頭,但是不用給他家幹一個月的活,把他妹妹送進地主家當使喚丫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