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楞娃二十歲,從小苞著打把勢賣藝的父親學習刀法。他們家姓楊,老家又在雁門關附近,是大宋楊家將金刀老令公馳騁疆場北敗遼寇的地方。楞娃和他父親去過金刀老令公的神廟參拜,自詡是楊家將的後代,並為此倍感自豪。
1937年日本鬼子妄圖分裂華北,軍事挑釁愈演愈烈,廣大的華北地區被日本人的膏藥旗和刺刀壓得透不過氣來。
早在四年前,日本人侵吞中國東北三千裏江山不久,關東軍在漢奸賣國賊的引領下進攻熱河。當時楊楞娃和他父親正在熱河省愛承德賣藝,那時楞娃尚小,雖然功夫不賴,大刀耍的虎虎生風,但是他老爹不準他耍,隻讓他敲鑼收錢。
這天,他們爺倆像往常一樣,在一個十字街口擺開攤子,行藝賺錢。楊老爹刀法嫻熟,贏得承德百姓的連片叫好,楊楞娃敲了一陣鑼,趁著老爹休息喝水的功夫把銅鑼掉了個個,開始要錢。不一會,收上來的錢就冒了尖。楊楞娃歡天喜地,把錢交給父親。楊老爹拿出一些錢叫楞娃去附近的一個包子鋪買些包子,爺倆好吃飯。楞娃拿著錢一溜煙的去了。
曆史應該記住這天,1933年三月四日,一支一百多人的鬼子騎兵先頭部隊衝進了承德。鬼子未費一槍一彈,兵不血刃,占領堂堂熱河省首府,奇恥大辱。
承德百姓聞聽鬼子進城,紛紛逃回家中,閉緊門窗。楊老爹急急忙忙的收拾攤子。此時大街上空無一人,他一個人站在街口十分顯眼,尤其是那把寒光閃閃的大刀。鬼子兵遠遠地看到,馳馬奔來,圍住了楊老爹。
楊老爹自恃將門之後,又身存絕藝,麵對外敵倭寇不說揮刀搏命相抗,也不至於棄刀屈身求命。楊老爹的大刀確實嚇人,刀頭有差不多半米來長,刀杆差不多一米半,立在地上比騎在馬上的鬼子矮不了多少。帶頭的鬼子望著這把超巨大的大刀張口結舌,不知所措。楊老爹見狀,突然橫刀在手,門扇一般的刀片一顫,迎著頭頂的烈日,熾烈的光芒反照到鬼子頭上,映的鬼子抬不起頭睜不開眼。楊老爹趁勢把刀一輪,鬼子勒馬後退。楊老爹趁機鑽出鬼子的包圍,托刀而去。
鬼子登時醒悟,知他一心想逃命,不敢和皇軍硬拚,頓時,膽壯氣足,催馬追趕,同時抽出馬刀,端起馬槍,齜牙咧嘴嗷嗷怪叫,堵住楊老爹。他們想要奪下這把大刀,當一份難得的戰利品。至於這個支那男人,砍了斃了也就算了。
楊老爹已知此劫難逃,大吼一聲,掄刀朝身前的鬼子砍去。鬼子兵毫不示弱,舉起東洋刀格檔。這個鬼子是日本的世家子弟,此次來中國,攜帶的是祖上傳下來的寶刀。據說,這把刀曾一下把三個人斬成六截,是傳說中的三胴切。此時這個鬼子麵對迎麵而來的中國大刀,表現的異常冷峻,他舉刀劈向大刀的刀杆部分。隻聽一聲輕響,鬼子的刀輕易的砍斷大刀的刀杆,巨大的刀頭可也落到鬼子的肩上,刀頭的餘力深深地嵌在他的肩頭,深及骨頭。他算是廢了,不得不離開軍隊到後方休息。這也算是他的幸運,因為在接下來的長城戰鬥中,他的同伴有很多被中國的大刀砍了腦袋的。
楊老爹的手裏隻剩下半截刀杆,他的刀杆是木質材料造就,在鬼子鋒利的軍刀之下遇之立斷。鬼子兵眼見大刀分身,懼意全無,獰笑著提馬前衝,在馬腿將楊老爹撞飛的同時,一把軍刀把他砍成兩段,楊老爹怒視的雙眼中間還多了一個小拇指粗的血洞。一個鬼子舉起他的馬步槍發出一陣得意的怪叫。
楊楞娃買上包子高興的走出包子鋪,剛走兩步,街上人群大亂。楊楞娃被混亂的人群擠倒在地,包子滾的到處都是。他趴在地上弓著身子,伸著雙手去搶包子,可是慌亂的人群,紛至遝來的腳步把包子踩了個稀碎,楊楞娃的手都被踩了好多腳。很快,人群散盡,楊楞娃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望著地下被踩的看不出樣子的包子咧了咧嘴,心想,這樣回去準得挨爹一頓痛揍。這麼一想,身上、手上,一陣疼痛,也不知道,剛才混亂之中他挨了多少腳。
楊楞娃摸了摸兜裏還剩下一點錢,轉身返回包子鋪,打算用剩下的錢買點包子給爹吃。他可以撒謊說,自己太餓了,在路上吃了。反正自己不幹活,餓一頓也沒事,爹累了半天可不能不吃東西。
回到包子鋪,看到剛才能擠破頭的包子鋪關上了門。楊楞娃站在冷清的街上有些茫然,他還弄不懂,為什麼剛剛還人滿為患的大街上突然變得隻剩下他一個人。大街上就站著他一人,讓他覺得這世界都仿佛隻剩他一人,一種從未有過淒涼讓他全身感到一陣陣發冷。他想,趕緊買上包子去找爹。
他敲了敲門,沒人答應。他使勁喊:“買包子!”還是沒人應。他又喊:“大爺,我是楊楞娃啊,我不是天天來買您的包子!”這時,門開了條縫,一雙惶恐的眼睛看了他一會,門縫擴大,露出一個年輕人的腦袋,是包子鋪主的兒子喜順。
楊楞娃叫道:“喜順哥,我買包子。”
喜順探出身子看了看大街上沒人,一把把楊楞娃拉回家裏,鎖上門。
楊楞娃還沒站穩,就聽外麵砰的一聲槍響,他看到賣包子的張大爺一哆嗦,老人說:“鬼子殺人了,喜順,快去把門用桌子堵上。”
喜順飛跑出去。
楊楞娃愣了一會,說:“張大爺,我爹還在外頭呢?他還沒吃飯呢?”
張大爺問:“你不是買了包子,怎麼又回來了?”
楞娃說:“我剛走了幾步被人撞趴下,包子都被踩碎了。”
張大爺嗯了聲,說:“還好,你要回去準遇上鬼子,遇上就麻煩了,小命準沒了。還是好好在我家呆幾天吧。等過幾天,情況好了,你再去找你爹。”
楊楞娃還是那句話:“那我爹呢,我爹還沒吃飯呢?”
張大爺生氣了,說:“外麵都是鬼子,他還不知道躲起來嗎!”
楊楞娃不說話了。
張大爺一家是從東北逃過來的,深知鬼子殘暴凶狠與毫無人性。張大爺在東北的親戚去年還能捎信過來,訴說鬼子如何殺人等種種暴行。今年便再也收不到信,張大爺想肯定是遭了不測,傷心不已。
喜順堵門回來,聽他爹說鬼子在東北的殘暴:大冬天裏,整個屯子的男女老少被鐵絲穿著楞往冰窟窿裏塞,你不下去,上頭就是一刀,頓時成了兩截。喜順聽了罵道:“該死的鬼子!”捏緊拳頭,捶在牆上,屋頂的灰都被震下來。楊楞娃坐在一邊發愣,他在想他爹,他覺得爹應該跟他一樣,不是在一家包子鋪,就是在一家燒餅鋪,正吃著包子燒餅在聽主人訴說可恨的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