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強不知道怎麼去回答吳場長的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的農場。他的大腦裏反複的在想著,吳場長和自己講的他和嫂子的故事,和吳場長最後提出的問題。
李小強的大腦一團亂麻,他就好像突然被人扔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麵對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色和建築茫然不知所措,到處都是四通八達的道路,而他卻不知道走那一條。
剛回到農場,就看到黎曉強這個小子懶洋洋靠在大門口的水泥柱子上,悠閑的磕著瓜子,地上弄了一地的瓜子殼。這小子一看到李小強,立馬把手中沒有磕完的瓜子往地下一扔,就飛快的朝李小強衝了過來。李小強被他這個樣子嚇了一大跳,以為他是不是搞創作搞的神經有點不正常了。
“小強你怎麼才回來我都等了你好久了!你新兵連的戰友於心打電話過來找了你好幾次,沒找到你。他讓我告訴你,你的班長張玉偉要離開部隊了!”
黎曉強飛快的衝到了李小強的麵前,可能是因為跑的太猛,胸口不斷起伏著,氣喘籲籲。嘴唇上還留有剛剛磕瓜子留下的瓜子殼。
“什麼?不可能!你別瞎說。就算我離開部隊了,班長也不可能離開部隊!”李小強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班長是那麼熱愛的部隊,並且又在新兵連的時候撲滅山火的行動中立了功。李小強不相信一個這麼熱愛部隊的戰士,會脫下軍裝離開部隊。
“真的!我不騙你!於心說張班長是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再在部隊呆下去了!”
黎曉強激動了起來。自己在農場門口等了這麼久,告訴李小強這麼重要的一個消息。結果換來的卻是李小強的不相信,他感覺到心裏十分的委屈。一張俊俏的臉漲的緋紅,聲音也提高了八度。
看到黎曉強這個樣子他知道黎曉強沒有說謊。李他決定要去醫院看看班長,他要親口聽班長和自己說他為什麼要離開部隊。他要親口聽一個發誓要在部隊幹一輩子,呆到最後一天的班長怎麼和他說。
第二天李小強迫不及待的向值班的政委請假,到軍部醫院去看望班長。
軍部醫院的風景還是依舊,但是李小強這次來的心情和上次卻大大的不一樣,上次是急切的想知道班長怎麼樣了。而這一次是急切中又多了一點不安。
來到了班長病房的門口李小強聽到裏麵有說話的聲音,是李小強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指導員的聲音。
“小張這次部隊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對你的關心,希望你能夠理解。師領導已經和市裏張副市長說好了,張副市長明確表態市裏的單位由你挑你不用回老家。再說鐵打的硬盤,流水的兵。每個人都有離開部隊的那一天。”
現在已經是營副教導員的新兵連指導員安慰著躺在病床上班長。
“指導員我不想離開部隊,我的傷沒事,我還可以留在部隊我還能帶兵!”
班長的聲音及其的淒涼,看的出他非常熱愛部隊,熱愛部隊的一切,他舍不得離開部隊,離開身邊的戰友。和脫下身上一直陪著他在部隊的軍裝。
看著班長這個樣子,聽著這麼淒慘的聲音,指導員從心底湧起一種十分淒涼的感覺,他知道用什麼話也不能去安慰這個熱愛部隊,以軍人這個職業為驕傲的優秀戰士,內心的痛。
“指導員!麻煩你再和首長說說,我的傷沒事我的傷真的沒事,我還可以帶兵,就算不能帶兵也沒關係。我可以去炊事班,可以去生產組,隻要能讓我留在部隊。讓我幹什麼都行.指導員!指導員我求求你了,你再和首長們說說!”
班長用一種幾乎是哀求的聲音在向指導員說著,班長的雙手緊緊的抓住了指導員的衣袖,臉上一臉的悲痛。就連打點滴的針頭被拉了出來都不知道,仿佛被自己緊緊抓住的指導員的衣袖不是衣袖,而是抓住了自己留在部隊的希望。
指導員則被班長這個哀求的聲音和這麼突來的舉動,搞的十分的尷尬,指導員想不出用什麼辦法才能讓班長冷靜下來。一雙眼睛望著一直呆在旁邊沒有做聲的連長,發出了求救的信號。
“夠了!”李小強曾經的新兵連長現在的團軍務股長,衝上去一把就拍開了班長抓指導員衣服的手。不顧班長還是一個病人,指著班長的鼻子就大罵起來。
“張玉偉!你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啊?你還像是個軍人嗎?你還像是個老兵嗎?你還像那個在訓練場上龍騰虎躍,引得無數新兵以你為榜樣和驕傲的班長張玉偉嗎?”
“連長我真的是舍不得離開部隊,舍不得離開你們!”
被連長拍脫指導員衣袖的班長,身子側躺在床上。聲音帶著哭腔,懸在半空的針頭還在慢慢的滴著藥水。病床對麵的八一軍徽閃閃發光。
“張玉偉說實話最舍不得你走的就是我,你還是新兵的時候我就是你的排長,你是我帶過的兵裏麵最好的兵,是最優秀的戰士。可是我們也是沒辦法啊!醫生說倒下來的樹木砸傷了你的腰椎,給你的身體帶來了很極大的傷害。就算是恢複了,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上訓練場了。
難道你真的希望,希望你帶過的兵,以你為榜樣,以你為驕傲的戰士,看到他們的引以驕傲和榜樣的班長,因為有傷隻能離開訓練場的樣子,你難道不希望把你自己最美好的身影留在戰士們的心中嗎?’’
連長說完,頭扭向了一邊,指導員和班長都沒有看到,隻有在門外的李小強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了從連長紅潤的眼睛裏留下了兩行熱淚。
“連長!”
班長緊緊抱住了轉過身來的連長。久久的不願意放開。
站在門外的李小強看到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他的眼淚也忍不住的流下來,就當他伸手擦眼淚的時候。手上提著的玻璃罐頭掉到了地上,和水泥地板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誰在外麵啊?”指導員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門。
“小強!怎麼樣?在軍部農場還好吧?那裏夥食應該不錯,我看你結實了不少。’’
連長看到我來了,想緩和一下氣氛。破天荒的和李小強開起了玩笑。
“我來看看班長.”
李小強小聲的說到,臉上的淚水也沒有擦掉。很明顯剛剛流過眼淚。
“哦!來班長!好好好!快進來。陪你班長好好說說話。這樣我和連長還有事情,你們慢慢聊我們先走了”
指導員迫不及待的拉著連長就逃了出去,因為他怕再待下去的話。他怕害怕,他害怕看到班長那種絕望的眼神。
李小強送走了連長和指導員後,走進了班長的病房。一進病房李小強就看到班長躺在病床上,被大火燒傷的頭無力的放在雪白的枕頭上。英俊的臉上留下了傷疤。一雙眼睛無力的看著天花板,眼神中透露著無助還有一絲絲“絕望”。
病床上的班長嘴角在微微動著但是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整個房間靜的出奇。隻能見被班長掙脫的輸液瓶上的針滴出的藥水,和地麵撞擊時發出的“滴答”的聲音。
窗外天公也不作美,陰沉沉的天。好像隨時就要下雨似的。窗外的陰沉的天氣和病房內的氣氛,十分的相得益彰。李小強感覺不管是病房外麵還是病房裏麵處處透露著一種淒涼。
李小強不敢去打擾這個淒涼的氣氛,也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響。李小強默默的站在班長的病床前。就這樣看著他的班長他的救命恩人,他的大哥哥張玉偉。他的心裏一陣酸楚。他知道班長現在的這個樣子都是為了自己。自己是讓班長脫下軍裝離開部隊的“罪魁禍首”。
正在李小強在心裏罵自己,恨自己的時候。班長發出了急促的咳嗽聲,李小強知道班長想要吐痰,他連忙從病床旁的桌上的紙巾盒裏。拿出紙巾想把紙巾放在班長的嘴邊好給班長接痰。
當他把紙巾放在班長的嘴邊的時候,班長把頭扭向了一邊,拒絕了李小強的照顧,李小強看到班長的眼睛好像在說:“難道連你也覺得我不行了嗎?”
隻見努力想證明自己還行倔強的班長,身體往後靠,使勁讓自己從病床上坐起來。用顫抖的手,哆哆嗦嗦的從紙巾盒裏抽出一張麵巾紙。然後放到嘴邊自己接住從自己嘴裏吐出來的痰。然後把紙巾丟在垃圾桶裏,又躺在了床上。
李小強知道班長這麼做的目的,他也知道班長想證明些什麼。盡管病房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你都知道了?”
躺在病床上的班長終於開口說話了,打破了病房的沉寂。
李小強點了點頭,沒有用語言回答。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說。
“小強,你是不是也覺得班長是個沒用的人,是個廢人了?”
躺在病床上眼睛仍舊看著天花板的班長,淡淡的說。聲音很小,很輕也很無力和蒼白。和那個在訓練場上叫著口令帶著他們訓練的聲音,和帶領四班戰友念小陽寫給自己信的那個聲音,簡直就是兩個不同的人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