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曉宇不由一笑，說道：“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啊，就是太矯情。以後大型演習上沒準咱們還會成為對手呢，你既然和衛軍有親戚，那我們就會經常見麵的，別搞得這麼傷感。”
不得不說，像龔曉宇這樣的泥腿子，從底層士兵提拔上來的軍官，的確挺沒有情趣的，不過也並沒有什麼不好。
任鵬飛笑了笑說道：“那就有機會再見吧！”
“我們的菜鳥選拔比你們的早，現在公務在身，就不能親自送你到機場了，就讓大隊裏的勤務兵去送吧。代我問沈毅好，保持聯係。”
“是！”
兩人敬禮後，勤務兵就開車將任鵬飛送往機場，駐地距離很近，也就是十多分鍾的車程，任鵬飛也在車上換了軍裝，下車之後不久就聽到了登機的廣播，於是直接進安檢，殺回廣州。
根本沒有什麼行李，這大概就是當兵的好處吧，私人物品少的可憐。
說到私人物品，影組女兵的私人物品是最多的，各種化妝品真是讓人眼花繚亂，任鵬飛曾經幾次闖入宿舍來一個大搜查，以至於他的辦公桌裏麵都一大堆了，但依舊屢禁不止。
相比之下，男兵好像沒有那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尤其是老兵，除了女朋友的照片、信件，估計也就沒有什麼東西了，倒是新兵的私人物品是比較多的，可惜精銳分隊的兵都是老兵，幾乎都是士官。
任鵬飛到廣州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在機場沒有停留，直接到了軍總醫院去看沈毅，這幾天都快擔心死了。
第二次手術結束之後，沈毅幾乎瘦了一圈，畢竟手術前後他都幾乎沒有吃東西，全靠營養液在支撐著，再好的人也受不了，任鵬飛推開門走進病房的時候，都差點哭出來。
這還是他的分隊長嗎？此時目光萎靡，完全失去了神色，隻有看到任鵬飛的時候，才露出一絲笑容。
任鵬飛鼻子一酸，努力克製著內心湧動的情緒，擠出一絲笑容問道：“感覺怎麼樣？”
“嗬嗬……還好，我還活著……”
任鵬飛喉嚨一哽咽，沒有說出話來，隻是衝著他豎起大拇指。
上次來的時候，沈毅的病房裏並沒有這麼多的儀器，現在沈毅的胸口都貼著管子，心電圖的儀器也一直開著，如果再往他的鼻孔裏插個氧氣管的話，那簡直就是一個垂危的病人了。
這畫麵真的讓人心疼，任鵬飛也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曆經過生與死的考驗，知道生命是脆弱的，可是也沒有想到會脆弱到這種程度，僅僅是腿部的頑疾，就已經讓沈毅變成了這個樣子。
任鵬飛就算是偽裝的再好，也無法掩飾眼神裏的擔憂，沈毅雖然精神有些萎靡，但又不傻，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沈毅微微坐起來一點，低聲說道：“我聽說你去獵鷹考察，怎麼回來了？”
“一共就一周，我初六去的，之前是在安穎家。”
“哦……有什麼收獲嗎？”
任鵬飛呼了一口氣說道：“收獲還是挺大的，回去之後我就進行戰術演練，完善我們影組的科技戰術係統，我覺得，利劍分隊在王牌的位置坐太久了，應該換我們影組了。”
沈毅不由的笑了，不過似乎有點牽動傷口，所以看上去齜牙咧嘴的。
“這個龔曉宇到底教了你什麼啊？回來就放狠話，不過看起來你是真學到了真東西嘛。”
“嗯，他沒有藏私。”
“他不是藏私的人，作為兵王他還是有這點胸襟的，他希望解放軍所有的隊伍都強，他也希望能夠影響更多的人，這是他的價值。另外，他這也是還人情，當初他也曾來我們這裏考察過，學習我們的模擬外軍戰術。”
“怪不得他們的戰術裏有我們的影子，我還以為是巧合呢……”
“嗬嗬，不是巧合。”
沈毅歎了一口氣，說道：“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不用擔心我這邊，從目前來看情況還是好的，也做好心理準備了。如果我沒挺過去，那也是命，幹咱們這行的，誰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任鵬飛坐在一旁默不作聲，許久之後低聲問道：“你覺得你能挺過去嗎？”
“為什麼這麼問？”
任鵬飛搖搖頭說道：“我有點害怕了，要不咱們換個治療方案，選擇截肢吧，這裏的醫療技術這麼發達，風險不是很大……還有兩場手術，你確定你真的能熬過去嗎？”
沈毅笑了笑說道：“都已經進行了兩場手術了，現在再選擇截肢豈不是半途而廢了？我白挨了這麼多刀了，這是我選擇的路，到現在我也不後悔。”
“中隊長，不就是少一條腿嗎？大不了我申請換到輕鬆一點的科研單位！我就當你的拐杖，科研單位獎金多，到時候我就給你換一個假腿，生活不是問題，我……”
沒想到，沈毅操起一旁的蘋果就扔到了任鵬飛的身上，怒聲說道：“你說的這叫什麼話？！沒穿軍裝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嗎？你告訴我，整個南國利劍有哪個上尉能代理分隊長！你知不知道，你是軍區點名的影組組長，你身上肩負著多大的責任你不知道嗎？！幾百個菜鳥等著你去選拔！二十多個隊員等著你帶他們完成理想！你這些話是他娘的軍人應該說的嗎？！”
任鵬飛站在一旁激動的說道：“中隊長！這麼大部隊，沒有誰都能照常運轉……”
“放屁！老子的兵從來就沒有退縮過的！我沈毅隻有戰死！沒有苟活！活著不連累誰，死也不會連累誰！你給我滾蛋！以後別他娘的來了！”
看的出來，沈毅是真的生氣了，如果不是下肢不能動，恐怕早就站起來踹任鵬飛了。
兩個人的爭吵很快就引起了護士的注意，立刻衝進病房裏麵，看著沈毅這麼激動，衝著任鵬飛說道：“病人需要靜養，不能情緒激動，您還是出去吧，不要打擾了。”
任鵬飛很無奈，他了解沈毅的脾氣，於是拿上背包，對沈毅說道：“中隊長，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沈毅別過頭去沒有理他，看上去好像他是氣急敗壞，其實是怕任鵬飛看見他紅潤的雙目。
一個前途光明的青年軍官，甘願做自己的拐杖，這份情義，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呢？假若沈毅不發這麼大的火，任鵬飛真有可能那麼多。
對於任鵬飛來說，他早已厭倦了特種部隊，不是怕苦、怕累、怕死，而是不想背負著內疚和自責繼續走下去，他已經承受了太多，如果接下來的路可以給他一個了斷，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
任鵬飛坐在走廊裏的椅子上良久，最終還是沒有再回到沈毅的病房，因為他知道，再怎麼勸沈毅都不會同意的，現在已經進行了兩次手術，都還算是順利的，沈毅已經看到了重生的希望，怎麼可能放棄？
可任鵬飛有點害怕了，現在的沈毅是那麼的虛弱，後麵的手術都很危險，如果沈毅並沒有贏，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自己。
之前沈毅選擇的時候，任鵬飛並沒有考慮那麼多，甚至覺得沈毅的選擇是對的。可是到這個時候，任鵬飛突然覺得沈毅的選擇是錯的，許敬丹才是對的，她是醫生，一定早就預料到沈毅的身體機能很難吃得消。
而任鵬飛也想到了自己，或許正如沈毅說的，幹這行的都想到了最壞的結果，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落下了沈毅這樣的後果，他會如何選擇呢？
他一定不會選擇拖累安穎，做出同樣的選擇。
可沈毅的話我，也讓他突然意識到，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現在即使想退出來的都不能了，這麼大的責任壓在他的肩膀上，作為軍人的他不能夠退縮，他隻能向前走，並且不知道前麵會有什麼。
從軍總醫院出來，任鵬飛都覺得自己有點恍惚。
在大街上走了十分鍾，任鵬飛才緩過神來，打車直接到了軍區司令部的門口，給安穎打了一個電話，大概十多分鍾，穿著一套運動裝的安穎從門口走了出來，直接撲到了任鵬飛懷裏。
“親愛的，想死我了。”
不知道為什麼，安穎的一個擁抱就讓他一掃心中的陰霾，看到她的笑容，似乎所有糾結的情緒都消失不見了。
任鵬飛擁著她，笑著說道：“上班時間就出來，就沒有個領導管你嗎？”
“我這麼漂亮，是有特權的。”
“嗬嗬，什麼時候這麼自戀了？”
“去你的！”
任鵬飛鬆開她，拉著她的手笑道：“我晚上歸隊就行，找個地方一起去吃晚飯吧，或者陪你逛逛街。”
“嗯，好！我想吃烤魚。”
“好。”
任鵬飛努力調整著情緒，不想影響安穎的情緒，畢竟他們好不容易才聚一次，下次見麵沒準就是菜鳥選拔了，他們都在重要的崗位，疏忽不得。
回到廣州，貌似這個氣溫任鵬飛更舒服一些，和安穎去了市中心，帶她逛著各種商場，但卻沒有買什麼東西，因為作為軍人的他們，貌似買衣服都沒有機會穿，常年都穿著軍裝，穿便裝的機會很少。
在一個商場的頂樓，安穎找到了一家烤魚店，是屬於那種古樸的裝修風格，紅木桌椅，清淨典雅。價格倒是不便宜，任鵬飛初步估計這頓飯得四百多，不過並不心疼，誰還不能和老婆奢侈一把。
這心理活動要是被別人知道了，任鵬飛就要被人鄙視了，花四百塊錢吃頓飯就算是奢侈了，他的經濟得有多拮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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