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了一會兒,任鵬飛忽然想到了什麼,低聲問道:“剛才聽你的話音,似乎上級並沒有把那封信給你。”
“什麼信?”常銘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
“說話說半截爛舌-頭。”
“靠……”
任鵬飛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常銘,我不知道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是對是錯,有些事情如果結果已經發生了,過程我們就得忘記,否則隻會讓自己痛苦。”
“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啊?你不想說你幹嘛問啊?”
任鵬飛歎了一口氣,沉吟道:“我們衝進的秘密基地是個工廠,這你應該知道。”
“上級把大概情節都跟我說了,你就不用給我鋪墊了,能不能說重點?”
“好吧,搶回炸彈之後基本上就是一麵倒了,我們衝進另外一個廠房,發現了馬韻嫻的房間,然後……”
“等等,你慢點。”
“靠,不是你讓我快點說重點嗎?”
常銘歉意的笑了笑,說道:“抱歉,那什麼……你怎麼知道那是馬韻嫻的房間?”
“裏麵的擺設和香味,證明那就是女孩子的房間。最關鍵的是,床頭櫃上有你和她的照片。”
常銘眉頭微皺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了,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然後呢?”
“還有一封給你的信,不過現在在上級那,應該是在審查,畢竟馬韻嫻的身份暫時還沒有查清楚,或許等以後,這封信就到你手裏了。”
“你看了?”
“不能夠,我是多麼有信仰、有覺悟的軍人啊,怎麼可能……”
“滾。”
常銘氣笑了,說道:“任鵬飛,有意思沒意思啊?能別把自己塑造成政工幹部嗎?現在你的嘴裏怎麼都是覺悟、信仰?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殺人如麻的政工幹部。”
“這叫什麼話,什麼叫殺人如麻啊?”
“嗯,那你算過到現在殺了多少人嗎?”
“怎麼?你數過啊?有意思沒意思啊?還有啊,別說的好像政工幹部就不上戰場一樣,你看天狼的教導員,哪次上戰場他沒去?”
“別跟我扯淡,到底看沒看?你要說沒看,你就發誓。”
“發誓就發誓。”
“拿安穎發誓。”
“滾!”
常銘苦笑了一聲,說道:“你肯定都記下了,訓練無意識記憶的時候,咱們挨了多少罵啊。”
“是啊……”
兩個人都回想起剛來南國利劍的時候,在菜鳥營的訓練場上,身旁的戰友開了幾槍、還剩下多少子彈、剛才經過多少炸點、經過的路人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每一次記錯,總是會被沈毅罵上一頓。
或許那段日子是痛苦的,然而也是他們回不去的時光。
如果命運可以重來一次多好?那就會撫平所有的遺憾了。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任鵬飛歎了一口氣,說道:“很多人都是由愛生恨的,我之前想過,如果你回來之後情緒不穩定,我就選擇告訴你。盡管,我不知道這封信該不該信,也不知道你會不會信。”
“你不用告訴我內容。”
常銘沉聲說道:“她愛不愛我,是否利用我,這些都不重要。你剛才也說了,如果結果已經發生了,那麼過程再美好都是沒用的。就像是我們每天訓練不比誰更苦,因為一旦打了敗仗那就是孬兵。”
“你想要表達什麼?”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怕我成為第二個盛輝,是吧?”
“是。”任鵬飛直言不諱。
常銘點點頭,歎聲說道:“在被行政看管的時候,無數次冒出過這個想法,出去以後就退伍,然後變賣掉所有可能還擁有的東西,去找羅刹拚命,去找馬韻嫻問個清楚。但現在不會了,我發現盛輝是有勇氣的,我覺得我做不到。”
“你這話言不由衷,你也可以做到,但是你沒有那麼做,你還是回來了。”
“可能還保留著一份理智吧,也是因為盛輝的事情在前,讓我不能重蹈覆轍。”
常銘笑了笑說道:“所以啊,你還是先別告訴我了,等什麼時候我能承受了,你再告訴我。你要是覺得記不住,就寫下來。我現在意誌力薄弱,不能受這種刺激。”
“嗬嗬,行。”
任鵬飛還是很欣慰的,因為常銘很了解自己的狀態,也知道應該怎麼做,比他想象中的要堅強很多,這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要不你來我們影組吧,秦軒九月份要去軍校了,正好缺一個突擊手,幹回你的老本行怎麼樣?”
“佟義還退伍呢,你怎麼光想好事呢?你去和王梓旭商量吧,我哪都一樣。”
“……”
王梓旭現在怎麼可能跟任鵬飛商量,要是讓王梓旭知道任鵬飛到現在還有挖人的想法,非殺了他不可。
之前的幾次對抗,王梓旭都沒有出手,不知道在醞釀什麼大招呢,而這個大招很有可能就是在等常銘。
而常銘現在的狀態有點奇怪,說不上好與壞,隻是能看出來他始終都在自我調節,這麼大的變故,他想要釋懷那是不可能的,國仇家恨綁在他的身上,他此時還能夠保持理智,就已經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此時的常銘需要沉澱,試著放下愛恨情仇,來繼續自己的人生。他需要找尋一個方向,這個方向不一定非要正確,但一定要有回頭路,能夠自我救贖。
兩個聊著天,用來緩解等待沈毅手術時的緊張,但時間過的卻不快。
正在這時,走廊裏走過來一個病人,右手還纏著繃帶,左手拿著一個拐杖,吸引了常銘和任鵬飛的注意。
任鵬飛和常銘都認識這個人,正是密工E組的組長楊傑。
當然了,他們兩個都不知道楊傑是這個身份,最初認識的時候,還是在李鴻洋事件時,楊傑是他們的行動負責人。任鵬飛的印象更深刻一些,因為楊傑是這次任務的內線。
任鵬飛起身敬禮,看到他的舉動常銘也回憶起來了,雖然沒有穿著軍裝,但還是準備敬禮。
楊傑站定揮揮左手笑道:“行了,都別客氣了。”
任鵬飛笑著問道:“首長,你的傷怎麼樣了?”
“都是皮外傷,隻是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見常銘有點疑惑,任鵬飛咳了咳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他這次是我們的內線,幸虧他在,我們的任務才那麼順利。”
“哦……”
常銘點點頭,看楊傑一瘸一拐的樣子本想說句抱歉,但又憋回去了,他有什麼可抱歉的?所以此時說什麼話都不合適,還是老老實實的在旁邊站著比較好。
楊傑說道:“我聽說沈毅今天做手術,就過來看看,進去多長時間了?”
“已經兩個小時了。”
任鵬飛回答了一句,忙對楊傑說道:“首長您坐,別站著了。”
雖然楊傑隻是少校,但任鵬飛也知道他是總參的人,那級別就要另說了。況且安穎也很尊重他,所以任鵬飛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生怕給對方留下壞印象,萬一再把他的安穎調走怎麼辦?
楊傑擺擺手示意不坐,看了一眼常銘,問道:“你就是常銘吧?”
“是,首長!”
楊傑笑了笑說道:“看來這件事情真的與你無關,現在是要歸隊了嗎?”
這話楊傑很明顯是明知故問,雖然他現在住院呢,但恐怕消息也在源源不斷的送進來,常銘到底有沒有事,他恐怕比軍區那邊還清楚。
“是!”
楊傑沉思了一下,對常銘說道:“你跟我來一下,我有點事情要和你聊聊。”
這麼一說,任鵬飛和常銘的眉頭都微微一皺,不過人家畢竟級別比較高,準確的說,是人家的部門比較特殊。也正因為如此,才會讓兩人比較詫異,貌似沒有什麼好聊的。
不過人家話都說了,常銘自然不會反駁,點點頭跟著楊傑到了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任鵬飛自然不能跟著,繼續等沈毅的手術結束。
任鵬飛本想去走廊盡頭的門後麵偷聽一下,但轉念一想還是放棄了。
本以為就是幾句話的事,但沒有想到,兩個居然聊了二十多分鍾,這就讓任鵬飛感到好奇了,一個特工領導和一個特種兵有什麼好聊的?難不成是交代了一下常氏集團事件?這些常銘不都已經知道了嗎?
關鍵是常銘回來之後,表現出來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但任鵬飛還是能夠看出來,隻要不和常銘說話,他就會晃神。
這證明,楊傑還是告訴他一些麻煩事,隻是常銘不說,他也不可能問出來,況且楊傑就在旁邊,也不方便。
沒一會兒,大隊長曲景明和參謀長曹英輝過來了,三個人連忙敬禮。
曲景明看著常銘,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我就說,我的兵怎麼可能有問題!回來就好。”
常銘笑了笑,隻是笑的有點苦澀。
曲景明歎聲說道:“新時期的革命軍人,其首要任務是要銘記使命和擔當。幹我們這行的,是要承受很多東西的。對待生命、對待戰爭,我們都會有感觸,這需要我們擁有更強大的內心。常銘,對你來說這次的事情是一個考驗,你隻要撐過去,就算是一個合格的軍人,沒給我丟人。”
“謝謝首長信任我!”
“當然信任你,沒有人懷疑過你。”
曹英輝也準備安慰幾句,但這時手術室的門忽然開了,穿著白大褂的許敬丹從裏麵走了出來,後麵的幾個護士推著病床走了出來,病床上的沈毅還處於昏迷的狀態,臉色慘白。
“丹姐,怎麼樣了?”
盡管首長都在,但任鵬飛還是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
許敬丹額頭上都是汗水,這次手術明明不是她主刀,但似乎他比主刀醫生還要累。
“手術很成功,目前身體機能都算正常,具體情況還要繼續觀察。”
“太好了……”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曲景明對任鵬飛說道:“你和常銘去樓下等我們吧,我和參謀長去和他們的領導打個招呼就下去。”
“是!”
任鵬飛拉著常銘,直接從電梯下到地下車庫,坐在車上等著。
“你們開部隊的車來的啊?”
“那當然。”
任鵬飛坐在副駕駛上,問道:“剛才楊傑和你說了什麼?”
常銘愣了一下,說道:“哦,沒什麼。”
“常銘。”
“嗯?”
任鵬飛看著常銘,認真的說道:“記住你剛才說的,放空自己,心無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