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的時候大姑做好了飯菜,叫我們先吃飯,吃完飯輪番守夜。
但是我媽還跪在大堂裏一步也不肯離開。
我爸說讓她去吧,說完一個人拿著碗筷自顧的吃了起來。
“你們都先吃吧,我去看看景兒他媽。”姨媽起身走出裏屋,穿過院子踏進了大堂,跪在我媽旁邊小聲絮叨起了話茬。
看著這滿桌的菜,我毫無胃口。
一大家人苦著個臉埋頭安靜的吃完飯,飯後各自回屋休息,大姑張羅著收拾碗筷。
“大姑,我幫你一起。”我把碗放進盆裏倒水清洗,大姑擦著灶台。她一邊幹活一邊對我語重心長道:“景啊,你弟這個事你就純當是個意外,不要去查原因,知道嗎?”
“大姑?”我停下手中洗碗的動作,不解的抬頭看著她。
“這事不好說,你信大姑的,這樣你們一家才能平安。”
我沉默不語。想到前陣子我要回家,蘇離跟我說的那些話。她說我回家的話會把災難也帶回來,可是我沒有回來,我弟還是遇害了。
我現在也算是知道了,為什麼進村的時候有條黑狗掛在大槐樹上,那是我爸掛上去的。
黑狗被抹脖子掛在樹上,是為了掩人耳目。或者說是掩鬼耳目,讓那些東西誤以為我弟還在樹上掛著。
如果沒有經曆秋阮阮等之後一係列的事情,我恐怕會以為我弟就是被人害死的。但是經曆了這麼多,我弟的死很有可能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晚上九點我媽因為體力不支暈了過去,我繼我媽的位置跪在我弟棺材旁,一邊燒紙一邊跟他說我們小時候的事情。
說著說著我鼻子一酸,眼眶再次濕.潤。
我的右眼能看到鬼,但是回來半天了我都沒有看見過我弟的魂魄。我要是能看見他的魂魄,說不定能知道點什麼事情。
“景,你去床上睡會吧,大姑替你。”大姑跪在我旁邊,看起來很疲倦。
“大姑,這兩天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我沒事。”我說。
大姑是我爸的姐姐,我爸結婚早,生我的時候我大姑還沒嫁出去。她體格有些壯,長相一般。但是人特別好又善良,不管是對家人還是外人,永遠都很熱人腸。
“景啊,你這兩年在外麵,有沒有遇到什麼事情?”大姑問我。
“在外邊一切都挺好的,跟人相處的也都不錯,沒有得罪任何人。”我老實回答。
大姑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套我話一樣。我越來越覺得全家人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就我不知道。
大姑沒再說話,隻是安安靜靜的跪在麥草上為我弟祈禱。
我弟下葬的日子定在三月初五,還有兩天的時間。
沒有辦葬禮酒席,但是村民們都來我家,走到我弟棺材前拜了拜。抬棺材下葬的也都是我們自己家人,葬禮很簡單也很隆重。
簡單的是什麼都沒有;隆重的是全村人都來送我弟;每個人臉色都陰沉著,為我弟的死默哀著。
我媽在我弟死後哭得昏天黑地,跪在棺材前更是不肯離去。
可是在我弟下葬當天她卻不肯出門了,也沒有哭喊。就是很安靜的坐在炕上,目光空洞的望著前方。
起初我還怕我媽想不開,但是陪著她坐了一整天也沒事。
傍晚邊大家都回來了,我大姑看著我媽,我則是去廚房用瓶子裝了點油,又拿了點酒和花生還有饅頭就跑了出去。
我跑到我弟墳前把東西放在石碑下,繼續跟他絮叨那天晚上沒說完的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是天黑了,是要下雨了。
我也沒在意,就隻是坐在他石碑前跟他說說笑笑,講以前小時候偷油炸饅頭片的事情。
“那個時候過的可真快樂啊,雖然沒錢買吃的,但是每天都樂樂嗬嗬。可是現在……”說到這我悶了口酒,眼淚嘩的一下流了出來。
我哭,抱著他的石碑哭。
陰沉下來的天空也下起了雨,從小雨到暴雨,打濕了我的全身。
姨媽拿著傘來找我,硬拉著讓我回去。我說我不回去,我想最後在陪陪我弟。
姨媽見拉不動我也沒在執著,把給我帶的傘放在旁邊就走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隻知道等我平複下自己的情緒後,天都黑了,雨也停了。
周圍的冷風不斷呼嘯,吹動樹枝嘩嘩作響。
由於我身上的衣服全都濕了,再加上三月晚上溫度降低,我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
“弟,哥在那邊有朋友,你要是有事就給哥托夢,哥會找人幫你的。”我說完抬手摸了摸石碑,站起身用力擤了下鼻子。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突然感覺身後像是多了什麼東西。
轉身一看,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穿著花棉襖的女人站在我弟的墓碑旁,雙手攥著衣角傻傻的衝著我笑。
我這才發現我弟隔壁不遠處也有座墳,隻是這個墳很簡單,就一個小小的土堆。旁邊立著個木板子,木板子上麵連字都沒有。
這座墳好像是……我蹙眉盯著眼前的女人,感覺很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她是誰。
她好像死了很久了,小小的土堆上長滿了雜草,也沒有人來給她清理,更別說上香了。
“嘿嘿……嘿嘿……”女人還在傻笑,隻是越笑臉越扭曲。
我想起來了!她是十年前被人活活打死的啞巴女!
十年前從未聽說她冤魂不散,可偏偏過了十年她出現,說明村子要有大事發生了!
我趕緊拿著東西跑回家,還沒進家門就聽到裏麵在大聲的爭吵。而在我推開門進去後,吵架聲嘎然而止。
每個人臉上的情緒都很糟糕,但沒有怒火。
“爸,我看見啞巴女了。”我走到我爸麵前說。
他手一抖,煙頭不小心燙了下手背。“你再說一遍?”
“爸,我看見啞巴女了。”
“啪——”桌上的碗不知道被誰碰掉在地上,聲音在這安靜的環境顯得格外刺耳。
大姑父轉身回裏屋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說道:“這地方真不能呆了!秀芹,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