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四)
今天鍾輝並沒有到警局去工作,而是來到了他的堂哥鍾燁的家裏。他很高興哥哥能替他完成這個心願,當一個名副其實的警察——盡管這隻是一份臨時的工作,但他還是感覺到很欣慰。此刻,他看著自己的堂哥鍾燁,不自覺的將手放到了自己的後腦勺上。記得昨天,那個一臉橫肉的家夥突然在自己的後腦勺上拔了一絲頭發,疼得他頓時在警局裏哇哇亂叫。
“你怎麼了?腦袋沒事吧?”坐在茶幾對麵的鍾燁一臉關切的看著他。
“哦,沒什麼。”鍾輝不好意思的敷衍道。
“沒事你老是撓什麼頭。”鍾燁將臉撇到一邊去,不願意再搭理他。
“大哥,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啊。”
“什麼事?”
“這幾天我想回一趟老家。”
“啊?回老家?為什麼啊?”鍾燁的臉上瞬間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
“也沒什麼。我就是想回去看看我的父母。”
“唉,也好。自從家父在外麵包下工程之後,我們也是常年在外,很少沒有回家看看了。你就回去替我向叔叔阿姨問個好吧。你什麼時候走?”
“現在就走。”
“這麼急?”
“是啊。”
“也好。回家心切,比我強。我一般都是從來不著家的。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了。”
說完,鍾燁與自己的堂弟同時起身,向門口走去。
當趙明再一次闖進隊長的辦公室之時,張昊已經明白自己犯下的是一個多麼愚蠢的錯誤。他當初不該聽阿哲的話,不該擅自做決定將那個同學的親戚安排到公安局來工作。這無非是在引狼入室。他將麵對的是局長的處罰,也許會脫去製服走人。這不是他的錯,可凶手居然隱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甚至還在自己的麵前走來走去,這對他來說真是一個莫大的恥辱。可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張隊,你還好吧?”趙明仔細觀察著上司臉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戰戰磕磕的問道。
“啊,我沒事。你把這幾天調查的情況和我說一下。還有,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那小子的?”
“是這樣的。我該早和您說。就是那天在我們發現於正死亡的現場之時,明明不是那小子當班,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了凶案現場。當時我也並沒有在意。可當後來我看到警員的值班表之後才發現事情不對。於是我又順著您分析的線索繼續追查下去,這一查可不得了。鍾輝,也就是那個叫崔哲介紹來的警局幫忙的家夥,除了崇拜警察之外,還曾經就讀於我省重點大學的法律係。而且此人熟通電力學知識。與那名叫做陳旭的犯罪嫌疑人也是同村。我順著這條線索一直追蹤下去竟發現了一條更不得了的線索。”
“是什麼?”
張昊用他那蜥蜴般的眼神盯著自己的下屬。而此刻,一臉橫肉的趙明表情更加神秘的說道。
“在我們發現陳旭屍體的工作台上,找到了一些細微的頭發,經DNA化驗比對,確信那就是鍾輝身上的。你想啊,作為一名臨時的公安幹警,是沒有資格進入凶案現場的。他甚至連執行外圍警戒的資格都微乎其微,那麼他的毛發怎麼會出現在凶案現場?”
“啊?等一下。你是怎麼知道那些頭發就是鍾輝身上的?”
“哎呀隊長,那還不簡單嗎?當我懷疑凶手就是此人的時候,趁他不注意偷偷從後腦勺上拔了一根去進行的比對啊。”
“那麼現在鍾輝在哪裏?”
“不知道啊。今天沒有來上班,估計是畏罪潛逃了吧。”趙明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混蛋!”張昊頓時將他那巨大的右手掌重重的拍到了桌案上,站起身來指著趙明的鼻子便嚷嚷道:“你早懷疑他有問題,為什麼不來報告。現在他八成是已經跑了,你叫我們到哪裏去抓他?我早就告訴過你,什麼事不要自作主張,可你就是不聽,還總是想搶頭功。這下好了,要是抓不到他,你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隊…隊長,別生氣啊。我們現在既然已經都知道了凶手是誰,那麼不管逃到哪裏,抓他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少跟我在這裏說的那麼輕巧,他既然能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犯案,足可見此人的狡猾與膽識。混賬,一個殺人犯居然還跟我們一起共過事,這可真是莫大的恥辱。這真是叫我這個隊長顏麵掃地啊。”說完,張昊懊悔的用雙手向上捋了捋幹枯的頭發。
對於張昊的來訪,阿哲感到非常意外,他並不知道張昊此次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像往常那樣熱情的招待著。
“張哥,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裏來啊?”
偵探一臉賠笑的看著張昊,而刑警隊長卻自始至終都板著一張閻王爺的麵孔。
“我說崔哲,你少跟我來這一套。自己惹麻煩就算了,還要拿我當替罪羊,我說你也太損了點吧。”
“啊?怎麼了張哥?”麵對張昊不分青紅皂白的訊問,偵探有些摸不著頭腦。
“啊什麼啊。少跟我在這一口一個張哥的套近乎。我可不是嚇唬你,這次老弟你可給我惹下大麻煩了。說不定咱倆都沒好日子過。”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張哥。你把話說清楚點嘛。”
“唉。”刑警隊長深深歎了口氣,重重的一屁股坐在了帆布沙發上。由於體重的關係,整個沙發都因為他的下墜而發出一陣吱呀聲。
“喂,我說你慢點,沙發不結實。”偵探臉上露出一絲不太愉快的表情。
“哼。”張昊並沒有理睬阿哲的勸告,而是用一種輕蔑的眼神斜瞪了他一眼。“你別跟我在這和沒事人一樣。我可告訴你啊,最近發生在我們市的連環凶殺案,凶手已經基本鎖定了。你知道是誰嗎?”
張昊故意賣乖的看了看阿哲。
“是誰?”
“就是你介紹到警局的那個什麼老同學的親戚。哼。你說這事怎麼解決吧。你小子純粹想看我笑話是不是。我可告訴你,我要是卷鋪蓋走人,你也好不到哪去。”張昊氣急敗壞的衝阿哲怒吼道。
“不可能吧。”
偵探有些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什麼不可能。我可告訴你,現在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此人就是殺人凶手。要不是今天趙明把整個過程都告訴了我,直到現在我自己還被蒙在鼓裏。”
“那現在怎麼樣了?他交代自己的殺人過程了嗎?”
“交代個屁!人都跑了。現在趙明正在組織人手到處抓他呐。”
說完,張昊翹起二郎腿,從口袋掏出一支香煙,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阿哲也順手點上了一支。
“老弟呀,我知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但雖然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可誰讓咱倆給攤上了呢?沒辦法,局長讓我在最短的時間之內一定要抓到凶手,否則我這個隊長真要回家釣魚去了。”
“我明白,怎樣才能幫到你。”
“哎,這就對了嘛。你小子還真開竅啊。這樣,你不是與他的堂哥鍾燁很熟嗎?一定要抓住鍾燁這條線索,趕在趙明和葉莉之前抓到罪犯。”
“啊?為什麼啊?”阿哲被張昊的話給搞糊塗了。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張昊向前探了探身子,緊盯著阿哲那張嬰兒般的臉說道。“要是被趙明或者是葉莉先抓到罪犯,上麵不僅會給他們記個頭功,我也有可能會被裁下來啊。隻有我先他們一步抓到凶手才可以將功補過啊。你個笨蛋。”
直到此刻,阿哲才總算明白張昊此次到訪的真正原因。他不禁為當初的選擇而懊惱不已。假如鍾燁沒有找到自己,假如自己沒有向張昊提及此事,假如張昊沒有答應,假如…
他抬頭看向張昊。
張昊看向牆壁上的掛鍾。
當葉莉得知鍾輝就是殺人凶手的時候,她的世界頓時扭曲了。內心說不出的滋味——酸、苦、辣、鹹。凶手再一次用他的膽識詮釋了瘋狂的概念。最危險的敵人往往就在自己的身邊,葉莉想到了這句話。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次居然應驗了。這對她,以至整個警局都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她曾不止一次的猜想著凶手的樣貌,可凶手就在眼前,而她卻視而不見。女警仿佛看到了鍾輝那張嘲笑自己的嘴臉。她緊緊的捏住了拳頭,準備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