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地雞毛

所以,“威震逍遙津”這尊泥佛就取了張遼的形象,用以震懾鬼嬰。

該泥佛專門用於解決嬰兒怨氣,比“鍾馗”和“黑白無常”這類用於驅邪捉鬼的喜神更有針對性,用來解決陳中正的事情再好不過。

陳中正對我是千恩萬謝,最後還捧著泥佛嘖嘖讚歎道:“錢總真是厲害,匠人精神在你身上真是體現到了極致。”

對於陳中正的裝逼式馬屁,我一向都不感冒。

所以,我簡單跟他講了幾句禁忌後就打發他走了。

我原本以為,我跟陳中正的這場博弈已經以我大獲全勝而告終了。

但是後來,我沒想到,發生在陳中正身上的鬼嬰事件是一次風暴的開端。

躲在暗處覬覦我家傳家寶的人、花言巧語欺騙我的人以及我之前做泥佛生意不小心得罪的人全部都漸漸浮出了水麵……

第二日,我一個老早地就來到了聚寶齋。

新的合作合同就如同尚方寶劍一樣,現在這個聚寶齋完全在我的控製之下了。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成為惠山分店的實際掌控者以後第一個就把原來的店員給開除了。

這些店員有幾個陳中正從別的分店裏調過來的,還有幾個是人事招來的。我用著不放心。

當然那清潔工大媽也必須在開除的行列裏麵。

開除她的時候她還跟我鬧了半天,還揚言要去勞動仲裁,說我不遵守勞動合同,胡亂開除員工要給予賠償金。

我也沒多話,直接給陳中正打了個電話,把這情況說了一下。

沒幾分鍾後,這清潔工就灰溜溜地走了。

雖然現在分店是我的店,但從名義上的組織架構上來說,這家店的母公司還在陳中正的掌控之下。

勞動局來調查可不隻是調查我的店,他們會去陳中正的總公司進行調查。試問陳中正又怎麼可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不過清潔工大媽還不是最頭疼的,最讓我頭疼的那個叫寂寞的女店員。

她之前把我給狠狠地坑了,我怎麼可能會讓她繼續在我店裏麵幹下去。

當我要開除她的時候,她死命不走,還說我如果把她開除了那就說明“鶴立雞群”這尊泥佛沒有效果,按照協議我應該賠她錢。

我就問你咋知道沒效果?

她就回答說:“錢總你自己說的,供‘鶴立雞群’是可以受同事敬仰的!我現在跟你共事,怎麼沒有受到你的敬仰,反而被開除呢?一定是你的泥佛沒效果!是騙人的!”

這話又讓我心中草泥馬翻騰。

首先,我是你的老板,不是你的同事,我要敬仰你幹嘛?

其次,你差點坑了一百萬和一間店麵,我不開除你開除誰啊?

當然我也不想跟她扯那麼多,就說現在還沒到三個月呢,協議上可是規定三個月以後沒有效果再退錢的。

寂寞依舊跟我胡攪蠻纏,她又表示我應該什麼換位思考,如果把我換作她,我說不定比她還急呢。

“錢總,你是老板,我是打工的。你就不能替我們打工的想想啊?我花一萬塊錢請一個不一定有效的東西那得要多大的勇氣啊!”寂寞聽起來似乎是在哀求我,但她那語氣倒更像是在命令我,“所以,你要開除我當然可以,但務必要把五千塊錢退給我,那也是血汗錢。”

“行行行……退錢就退錢,不過你也要把我請給你的泥佛還給我。”我無奈地做了這個決定。

她這單生意金額本來就小,退了也就損失個五千塊錢。

但是那尊泥佛我得拿回來銷毀了,你一分錢都沒出,憑啥還拿著我的泥佛?

結果寂寞根本就不答應:“不行,三個月以後如果真的沒效果的話我再還給你。”

我正想對她撂狠話呢,但轉念一想,鶴立雞群裏麵藏有的神靈是太上老君的仙鶴,能導人向善,也可以潛移默化地改正一個人的性格缺點。

寂寞如果可以因為這尊泥佛改正掉自己的缺陷的話,那倒也不失為一件壞事。而且我也在冥冥之中積下了一個大陰德。

這也算作一舉兩得的好事,她要供著就供著吧。

於是我從辦公室後場的金庫裏麵點了五千塊給了寂寞。

她最後也總算是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幾年後,我才知道當初我的這個決定挺英明的。

因為寂寞最後還真的脫胎換骨了。

她後來成為了一家著名旅行社的管理。我跟晉悄悄去北海道度蜜月的時候就是找的她,她不光幫我做了一個最棒的行程規劃,而且還把費用打了個對折。

她說要不是我,她或許現在還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二百五。

不過,她脫胎換骨的過程倒也是蠻詭異的。

這事的起因,她跟我說過。

她說她那天被我從聚寶齋開除後的當天,她就跟人在公交車上發生了口角。

寂寞從我店裏離開後是去朝陽廣場買菜的。

她買了一大堆韭菜、大蒜什麼的味道重的蔬菜去坐公交,搞得整輛27路公交車都臭氣熏天的。

上車後,她二話不說地就往裏擠,還迅雷不及掩耳地搶了一張橙紅色的“老弱病殘孕專座”給坐下了。

那張位子本來是一個拎著公雞的六十多歲的大媽坐的。

因為那個大媽看見有八十歲高齡的老人上車,所以才把位子讓出來給那八十來歲的老人坐。

但是人家一個六十多歲,一個八十多歲的,行動肯定遲緩啊。

就這給了寂寞可乘之機,她二話不說地跑過去,一屁股坐了下去,讓兩個老人是目瞪口呆。

然後那拎公雞的大媽就忍不住了:“毛丫頭,這位子是我的啊,我讓給別人坐的,你怎麼就……”

寂寞一瞪眼:“上麵寫你名字嘎?”

兩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尤其是寂寞一張嘴如同連珠炮似的,說什麼這個社會講究的是規則、是秩序。我一上車就看見了有空位,為什麼不坐?

這是公交車,按照規定,這上麵的座位是公共的,隻要我是中國公民我就可以坐。

大媽就說,那好,你要是講規則的話你看看這上麵的字“老弱病殘孕專座”,老弱病殘孕這五點你到底符合哪一點?

寂寞馬上就說她是“弱”,說她剛剛被公司開除心理脆弱得很,怎麼就不是弱了?

然後,她又是老的那套說辭,說大媽不會換位思考,不懂得為她這樣一個剛剛失業的人著想一下,還說大媽沒有同情心。

寂寞才說完,一車人都笑了起來。

就連大媽手裏的那隻公雞都開始衝著寂寞喔喔喔地打鳴。

後來寂寞不吭聲了,車子裏其他人見笑話過去了,也不多說話了。

確切點說,他們是懶得搭理寂寞了。

唯有大媽手裏的那隻公雞還在對著寂寞喔喔喔地打鳴。

寂寞被雞叫聲吵得心煩意亂的,開口對著大媽就罵:“你這人怎麼這麼沒公德心?公雞這種活的東西怎麼可以帶上公交車?它現在亂叫造成車內噪音汙染了你知道嗎?你讓大家還怎麼坐車?”

寂寞是罵得振振有詞的,完全不想想她自己帶著有異味的蔬菜坐車、公然搶老人座位也是非常沒有公德心的表現。

大媽一時語塞,寂寞這種極品她還是第一次見。

但大媽語塞,她手裏的公雞並不語塞,依舊對著寂寞死命地叫。

寂寞更加火大了,她一把就將公雞搶過去砸在地上,還用自己的高跟死命地踩。

一隻活雞,沒有死在刀下,反而是被寂寞給活活踩死了……

大媽也是目瞪口呆,她本來想著要問寂寞賠錢呢,但是公交已經到站,寂寞也趾高氣昂地下車了。

這個時候,她已經把我曾經告誡過她的不準傷害禽類的禁忌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果然寂寞回家後,她就發現“鶴立雞群”這尊泥佛貌似有點變化了。

因為鶴眼上竟然有水滴。

她一開始以為那水滴是因空氣潮濕而凝結在泥佛上的水,所以就用餐巾紙把那滴水給擦去了。

可她擦完後,泥佛的眼睛裏又滲出了水滴來,寂寞就繼續擦。

擦來擦去,寂寞都發現那水滴根本就擦不完,擦完一滴又來一滴。

她一開始還挺驚喜的,立刻就打電話給我:“錢總,你的泥佛好像顯靈了誒?”

我當時還愣了一下,就問她怎麼了。

寂寞就跟我說了水滴擦不幹淨的事情。

我聽完後就明白寂寞肯定是犯禁忌了,那些根本就不是水滴,而是泥佛流的眼淚。

隻不過我沒有點破。

她錢都沒給到位,而且還坑我,我怎麼可能會幫她呢?

於是我就對她說:“哦,那我恭喜你。”

但當晚,寂寞就做了一個夢,她夢見有隻仙鶴對她說:“在你沒有意識到你的問題前,你必須接受懲罰。”

然後寂寞就夢見她身上長出了雞毛。

等第二天寂寞醒來後,才發現昨天晚上的根本就不是夢,因為她已經在自己右肩膀上看到了一根雞毛!

她當時嚇壞了,忍痛把那根雞毛連根拔起。

可拔了一根,卻又長出來了兩根。所以她再次把兩根雞毛都拔光了,可她身上又長出了四根……

寂寞似乎意識到是她自己惹泥佛不高興了,於是她忍著劇痛,頂著心的恐懼拔著自己手臂上的雞毛。

可她拔了一地雞毛,雞毛卻又長滿了她的手臂。

她見雞毛越拔越多,終於六神無主地跑到我店裏來找我興師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