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按照無問那老頭子的強脾氣,我們得先挨一通罵,然後回去老老實實等預約呢。
結果裏麵那位聽見我的聲音後,緩緩走了出來。
他那明明已經空洞了的雙眼似乎在凝視我。
我知道他看不見我,但現在看見無問就站在門口不動彈。
我還是覺得他應該是在打量我。
可是,既沒有摸我,我也沒有說話。
他又是怎麼打量我的呢?
我能感受到身上那來自無問的一道道探索的目光。
“您,您好,我想……”
“進來吧。”
無問多‘看’了我幾眼,就給我放進屋了。
在胖子手裏麵的青兒這才掙脫開來,他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我。
“你認識師父?”
“不認識……”
“誒?那就奇怪了,走吧,跟我進屋吧。”
我剛穿過房門,瞬間就感覺自己仿佛進了冰窖。
胖子在旁邊揉著自己的身上,他胳膊上起了無數雞皮疙瘩。
“咋這麼冷啊?”
破天荒的,大黃緊緊抱著我的腿,不敢往前走。
我給大黃從地上抱起來,懷裏有了大黃的時候,才注意到身邊柳飄飄的表情。
有些許幽怨。
她也害怕?
我推了推來福。
“柳飄飄有點害怕,你去照顧人家一下。”
我剛進門還沒坐下,在塌上的無問吸了一口旱煙袋,問道。
“何人?怎的生魂離了體?”
“啊?無……回庸知道長,我叫韓八月。不知道長口中所言‘生魂離體’是什麼意思?”
無問一口接著一口的抽旱煙,沒時間搭理我。
他看著起碼六七十了。
若是這人真的是無問的話,那我師傅跟零為什麼看不出歲數?
當年他們倆失蹤之後又去了哪裏?
問題太多,可是我卻不能問出來,憋得慌。
見我們這沉默半晌,青兒受不了了,開口回答到。
“韓八月先生,您知不知道什麼叫過陰?”
我搖搖頭。
“過陰就是活人到了陰間,下陰,也叫過陰。
一般來說要麼是體質非常特殊,一生下來就不會哭的那種天生陰命的人才能幹這個。
有的人,經曆了生死,大徹大悟,或者是非常嚴重的事故之後,陽命人陰命身,那麼他們也能幹這個。
這樣的人叫過陰人。
我師父就是個過陰人。”
試問做這個的原因,是前者,還是後者呢?
沒等到他的回答,隻聽青兒繼續說。
“您看旁邊的香,這就是師傅一般通陰,給下麵的人的過路錢。
剛剛師傅看見您的時候就進入了下陰的狀態。
所以,師傅剛剛這句話是在問您,最近有沒有去什麼危險的地方。
他看出來您最近應該是遭遇了大苦難,魂魄還沒有徹底回來呢。”
或許他說的沒錯,我的魂魄還在韓家村。
“回庸知道長,我找您來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前幾日我經曆了一處古廟,古廟裏麵傳來了幾個人的說話聲。
我走近了一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關於神廟神墓的東西。
於是我就好奇,打算多聽兩句。
結果那群人裏麵,一人幻化成蝴蝶飛走了,一人則是幻化成煙霧也消失不見。
這可給我嚇得不輕。
我覺得您說看不清我的魂魄,原因可能就是在這裏了。”
瞎話說不會說?
但是,在我計劃之外的事情是。
我本來以為當我說出來什麼蝴蝶啊,什麼神墓啊,這無問的臉色會發生些許變化。
結果人家老先生手裏麵的旱煙頓都沒頓。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傷的是耳朵呢。
沒等我多說話,無問把抽到一半的旱煙往旁邊的桌子上狠狠一砸。
我心說不好,這老頭要抽我了!
我拔腿做好了逃跑的準備,隻見無問從旁邊的抽屜裏麵抽出來十根香,在裏麵挑了三根。
三根香插入旱煙煙鬥之後,等到香味氤氳開來之時,老頭將香戳進了我們前麵的香爐上方。
三根香就這麼立在我的麵前。
我一動都不敢動。
無問站在我的麵前,伸手放在我的腦袋上。
我感受到天靈蓋和他手相互連接的地方傳來陣陣溫熱。
“土地老兒靈敏神,通天入海地進幽冥。
吾且上奏不停留,功成身退再別清。”
老頭說的話我是一句都不明白,我看他不說話了,我支支吾吾問了一句。
“那個……庸知道長,您在跟我說話?”
“師傅沒跟你說話!在跟下麵當官的說話呢!”
“閉嘴!”
無問大喊一句,我也不知道說的是我還是他的那個寶貝徒弟。
但是不管是誰,反正我倆都不敢說話了。
甚至我心裏麵還滋生出來一種對那個青兒的可憐之情。
照顧這個老頭子,不容易啊……
但是很快,伴隨著老頭子手上逐漸開始用力。
我竟然感覺自己也伴隨著他的這幾句咒語就飄入了無邊的黑暗當中。
無問揉著我的腦袋,就好像是在擼貓一樣。
我感覺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根本抬不起來。
麵前的景色模模糊糊,而我的腳底下也好像踩著雲朵。
輕飄飄的。
我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漸行漸遠。
直至骨肉分離,靈魂脫離了皮囊。
等到我再清醒過來的時候,無問仍然是我剛剛進來的時候,倚在榻上的姿勢。
懷裏,大黃不斷地咬著我的手。
都給我手咬出牙印了。
沒想到就是這樣,我也沒感受到疼。
胖子拍了拍我“八月,這老頭跟你說話呢!”
“啊啊?”
我轉頭看著無問:“庸知道長,您跟我說什麼?
我沒聽清,您能不能再說一遍?”
“盤山層層三十六道灣。
潼南羅盤出彩棺。
若尋神墓找舊人,
羅盤山上見桃山。”
還沒等我聽明白呢,那青兒就擺擺手。
“師父讓你們走了。”
“不是,我們話還沒說完呢。”
胖子的痞氣上來了。
結果隻見青兒拿出手機來,最近電話還是110報警電話。
看樣子聽不懂無問說話的人多了去了。
這青兒也不是第一次叫警察帶人走了。
“師父讓你們走你們就快點走。
問多了對你們沒有好處。”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在這幹賴著也不行。
我站起身來,磨磨蹭蹭的走到門口。
這時候我轉身看了一眼無問。
“庸知道長,我還能再找您問點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