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交代（一）
天橋區分局大院內的審訊室裏，林偉民正交代自己所犯的事情。
邢法、劉海、王華三人坐在桌子後麵。林偉民被拷著雙手，坐在椅子上，他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悲傷和害怕的神情，反而有一種解脫與滿足的感覺。
“姓名？”劉海問道。
“林偉民。”林偉民淡定地答道，微笑著看著眼前的三人。
“林偉民，你是主動來自首的，咱們也就不用矯情了，你有什麼想要交代的，你先說，等你說完了我們有什麼疑問地再問你，怎麼樣？”邢法說道。
“能給我根煙嗎？”林偉民說道。
邢法看了王華一眼，後者走到林偉民麵前，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到林偉民手中，接著王華拿出打火機，將已經含到林偉民嘴中的煙點燃。
“謝謝。”林偉民微笑著說道。
王華點頭。
林偉民吸了一口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平靜地聲音響起，就像他不是在交代自己的問題，而是在講一個故事。
“我是農村出來的，從小父母雙亡，是鄰居和村子裏的好心人這個一碗粥，那個一塊饃把我養大的。我從小就在心裏想啊，將來一定好好報答社會，也像他們一樣做一個好人。因為沒錢，所以我也沒念什麼書，隻是認識幾個字，十八九歲的時候，跟著村子裏的一個叔叔學了點摩托車維修的技術，再後來，學了些汽車維修的技術。後來進城打工，到了客車廠給他們修汽車，那時候自己一個人，雖然工資不高，但是還是能自給自足的。我的老婆是經過村子裏的一個親戚介紹認識的，依照我的情況，我根本就沒打算結婚，起碼那個時候是沒有這個心思的，父母雙亡，身無餘資。哪有那個閑心，就怕姑娘嫌棄我。可是沒想到，我的老婆並沒有討厭我，反而處處愛護我，支持我，我知道從此之後，我的生活不會再孤獨了。因為我工作認真，為人和善，廠子裏的領導破例分給我了我一套房子，雖然不大，但是起碼我有了一個可以住的地方，我們結婚了，很快，老婆跟我說我有了孩子，我當時很開心，我也知道，我又增加一份責任，但是我絲毫沒有感到生活的壓力，隻是感到幸福而已。”說道這裏林偉民有一絲哽咽了。
“我愛我的老婆，我也愛我未出生的孩子。那段時間是我人生最開心的時候，我拚命地工作，想為孩子和妻子創造更好的環境，可是，可是老天爺不給我這個機會啊，嗚嗚???”林偉民淚如泉湧，雙手掩麵。
邢法、劉海、王華等人也是亦真不忍。在另一個房間通過監視看著審訊室內情況的古濤、小胡等人心中也是百味雜陳。
“也是個可憐人啊。”小胡念叨道。
待到林偉民冷靜下來，王華又走過去遞給他一支煙並塞到他手裏一張紙巾，說道：“擦擦吧。”
林偉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抽了一口煙，繼續說道：“我老婆要生那一天，因為難產大出血，雖然保住了孩子，但是沒保住大人。我失落過、迷茫過、頹廢過，但是後來我想通了，孩子就是她留給我的寶貝，我要好好照顧這個孩子，隻有這樣才能對得起她。”
“或許廠子裏的人都知道我家出了事情吧，之後大家都對我很好，樓上住的也都是廠子裏的人，三樓李大哥的妻子也是剛生完孩子，主動找到我跟我說這個孩子她幫著喂奶。大家的行動再次讓我感到了溫暖，我也再次振奮了精神。我給孩子取名叫林峰，小峰也算是爭氣，從小學習好，懂禮貌，不管是廠子裏的人還是他的老師都誇他。”說到這裏，林偉民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高考的時候，孩子因為生病考試失利，隻考到了二本，雖然也是二本中最好的學校，但是小峰還是覺得自己對不起我，所以精神狀態一直不好，我也是一直勸慰他，一直到開學，雖然他也漸漸接受了這個現實，但是我知道他心裏還是不好受。本來我以為隨著大學的開始，小峰是會慢慢地好的，可是沒想到，開學的第一個月他就出車禍了，從此離開了我。”林偉民再次失聲痛哭。
“車禍？那個時候怎麼處理的？”邢法問道。
林偉明年擦了擦眼淚，說道：“當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小峰已經被送到手術室裏了，當時為小峰做手術的是醫院的一名資深的專家，一個小時之後，小峰被推出來，大夫說孩子還沒有脫離死亡的危險，恐怕還要做手術，但是接下來的手術不但艱難，並且需要的醫藥費也不是少數，大夫讓我回去籌錢。”
“多少錢？”
“40萬。”林偉民淡淡地說道。
“你籌到了嗎？”劉海問道。
“即使湊上我全部的家當也隻有15萬左右，這些錢還是我積攢下來的。”
“向廠裏的同事借呢？”
“我計算過了，即使借錢，最多隻可能有30萬，剩下的十萬塊怎麼也籌不出來了。”林偉民平淡地說道。
“就是因為沒籌到錢，所以你的兒子林峰才不治身亡的嗎？”邢法問道。
“不，不是，小峰根本就不應該死的，小峰本來是有救的，都是因為丁勉，因為他，我的兒子才死的。”林偉民聲嘶力竭地喊道。
邢法、劉海、王華都是一驚：“丁勉是你殺的？”
“嘿嘿，我在他的發動機上做了手腳，別忘了，我可是汽車維修工出身。”
邢法問道：“你為什麼要殺丁勉，為什麼說林峰的死和丁勉有關係？”
“小峰的病一刻的拖不得，我想盡了所有的辦法籌錢，還是有十萬塊不夠，我求爺爺告奶奶，甚至給醫院的領導跪下了，希望他們可以先給小峰做手術，可是都沒有，他們的眼裏隻有錢。就在小峰住院兩天之後，我煮了雞湯去醫院看他，可是病房裏卻沒有了小峰的影子，等我找到護士的時候，護士說???護士說，小峰死了，嗚嗚，他死了???”林偉民再次嗚咽起來。
“啪”另一個房間的小胡將手中的杯子摔在桌子上：“媽的，這幫混蛋，就認錢，什麼仁心仁術，屁話，一點人性都沒有，這可是一條生命啊。”小胡恨恨地說道。
“哎，很多病人不是死在病上，而是死在了醫院黑暗的潛規則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