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很快就見底了，然後我開始想我到這裏來到底是幹什麼的呢？我一時間有點沒了目標的感覺，看著咖啡廳發呆。
我看著老人，感覺到了一種沒來由的孤獨，孤獨是一種病，老人病入膏肓，我或許漸行漸遠。
生活中，找不到那麼多和自己有著共同點的人，但是死後會有執念因為熟悉的感覺而讓你看到，這種感覺就像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共同語言，隻是很可悲就是了。
按照這種道理，其實很多人會有著因為熟悉的氣息會看到執念的存在，隻是這些執念的主人，他們可能並不認識，所以多半會把他們當成是正常的人，這世間也就少了好多古怪的事情，氣其實那些執念也多半不願意和人類相處。
人死如燈滅，如夢亦如幻。
我突然有種想要和執念交談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強烈，驅使著我去這麼做，我其實可以克製住這種感覺，但是我選擇了跟從這種感覺。
我走出包間，蓮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看著我，我感覺我在被蓮刻意的監視著，誰指使的？除了狐怕是沒有別的可能了吧！
“楚先生，有什麼事嗎？”蓮看著我。
“我可以和執念交流嗎？”我這樣問道，目光卻看向了那個包間中的老人，那裏的孤獨讓我發瘋。
老人好像不喜歡聊天，隻喜歡一直坐在那裏，執念隻剩下了執念才能讓他們存在的更久，頭七隻是一個估計的數值，他們很純粹，也很脆弱，我不明白古代傳說中的那些惡鬼是怎麼傳出來的，或許隻是杜撰。
“你覺得執念除了執念還剩下什麼嗎？”蓮看著包間，說的話讓我迷茫，“你想去就去吧，沒準兒他會搭理你呢？”
“好的，謝謝。”我原本以為蓮會阻止我，但是她沒有。
“你把這個帶上。”蓮從櫃台下翻出了一件東西，一塊普通的青玉，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青玉上雕刻著細小的鎖紋，“狐大人在你身上刻的鎖會吸食執念的力量，這個可以屏蔽狐大人刻的鎖。”
“嗯，知道了。”原來蓮是怕狐刻的鎖傷害到執念，至於監視，怕也是有的。
蓮不阻止我，但是告訴了我一些有關執念的消息，雖然我不是很明白蓮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我想蓮不會害我，因為我覺得不會，一個會悲傷的人，很難會成為一個壞人。
我就坐在老人邊上，桌上的放了往生花的咖啡還是滿滿的一杯，這是蓮讓我帶給老人的，往生花可以讓老人存在的更久，我不知道蓮為什麼這麼做。我第一次聞到了這種咖啡的香味。往生花的味道與咖啡的香氣中和出了一種讓人迷幻的味道，這種味道會讓人沉醉在裏麵，會讓人想起很多美好的回憶，但是我還是很快就從這種美好中脫離了出來。
與我對坐的那個執念抬起頭看著我，驚訝的目光讓我意識到每一個執念其實都還有著自己的思維，“你是人類？”
我很驚訝自己的身份被認了出來，但是也很奇怪，老人不是自願被我看到的嗎？怎麼現在又來問我了，“您看得出來？”
我的話中用上了敬語，僅僅是因為他是一個老人，每一個老人都是值得尊敬的，無論他們的生活作風、脾氣多麼的被人所詬病，我都會執意地認為每一個老人都是好的，時事造人，隻是時代不同，無人生而知之，無人生而為惡。
“你沒有被往生花帶入回憶，證明你是人類，執念會更容易地進入美好的回憶，然後在回憶中死去。”老人隨意地說道，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哪怕這件事情和他的性命相關。
往生花將執念帶入回憶，執念會在回憶中死去，這是我所不知道的，更為重要的是，“執念還會死嗎？”
“當然會，執念會被美好的回憶消磨掉，可以說美好的回憶就像是罌粟，哪怕很多執念知道它是罌粟，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它，執念活著本就是為了去死，為了心安理得地死去，所以頭七是讓執念見家人最後一麵，讓他們沒有遺憾地離開。”老人說的平淡，聽在我心裏卻是波濤洶湧。
“可是執念不是為了完成沒有完成的事情嗎？他們為什麼還會舍得去死呢？”我看著那些臉上帶著笑容，沉浸在美好回憶中的執念，突然覺得心酸，卻又有著不解。
人活著是為了開心的活著，人死了就是為了開心的去死嗎？這樣的說法，我無法認同，但是我挑不出錯，總該有想去做的事情，總該有舍不得的人吧，為什麼會說的這麼輕鬆，輕鬆的讓人覺得過分。
老人不再說話，就是這麼看著我，良久，“活著都完不成的事情，死了還會完成嗎？孤魂野鬼遠沒有古代傳聞的那樣厲害，我們很脆弱，也很無助，許多執念甚至連家人的最後一麵都看不到就消失了，我聽說過一個故事，一個民國時期的執念，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家人死去，卻什麼都做不了，他沒有親人了，灰飛煙滅其實才是他們的歸宿。”
“那你呢？”話題變得沉重，我不怎麼想去聊。我更想去知道開心的事情，而不是這種讓人難受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在逃避著什麼，我本能地在回避著這些。
“我？”老人再次問了一遍，隨即有點自嘲地說道：“我舍不得死，或者說我怕死，人總是這樣，別人對你有恩，你會忘得很快，要是別人和你有仇，你就會記得非常清楚，我這一生得罪的人太多了，我怕我的子女被人報複，所以我舍不得死。”
“因果報應。”我小聲地說道，心裏對這個老人多少有點鄙視，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但是禍不及家人，多少聽上去不那麼現實。
我說的小聲，但是老人耳朵尖聽得分明，也沒有什麼脾氣，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真是因果報應吧，所以我才來這裏，往生花可以勾起執念的美好回憶，但是我想不出我有什麼好回憶的，我也想死去，但是我死不了，我以前吃過一件寶貝，這東西讓我變成了執念也沒有辦法死去，除非我可以擁有美好回憶，平靜的死去，不然我連灰飛煙滅都做不了。”
我吃驚地看著老人喝完一整杯往生花咖啡，這讓我懷疑往生花是不是過期了還是怎麼的，老人笑笑，舔了舔嘴唇，“你看，我不就是一個例外嗎？我沒有美好的回憶，什麼都沒有，這樣的我是死不了的，也是不想死的，我還沒有開心的回憶，我舍不得這麼死去啊！”
這話說的讓人心酸，我聽得太過難受，不想多呆，離了包間走到蓮的邊上，“那個老人是怎麼回事？”
“苦命人，執念中的意外，別的執念都是因為別的事情才變成執念，但是那個老人的執念卻是想要有一份美好的回憶，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循環，往生花也做不到編造一段美好回憶。”蓮無奈的說道，語氣多少還是帶著一種可憐人的惺惺相惜，或許每個人都是可憐人。
“我不覺得我自己和這樣一個老人有什麼共同點。”我看著這樣一個老人，可憐歸可憐，但是說我和他一樣可憐，我是不這麼認為的。
“隻是你沒發現而已。”蓮並不在乎我的質疑，她隻看到了事實，能看到執念就表示有共同點，蓮隻有一個，這世界上隻有一個蓮。
我不再說話，也沒有反駁，或許隻是我沒有發現，我自己也想著這個問題，大抵沒有什麼抵觸的情感色彩在裏麵。
共同就共同吧，至少我不會成為老人，也不會成為某某某。
我回到了那個座位，老人沒有因為我的到來而表現出興奮什麼的，依舊是那喃喃自語，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
“您覺得美好回憶是什麼呢？如果執念的存在是為了死去，那麼你的存在是為了什麼呢？”我聽不懂老人在說什麼，連帶著我自己說的話也莫名其妙。
“我的存在？”老人想了想，皺起了眉頭，老人不是簡單的執念，哪怕在執念中也是一種苦命人。
“那你有沒有想去做的事情呢？完成你想去做的事情，你應該會覺得幸福吧！”我這樣說道，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我想找到開心的事情，但是我找不到。”老人陷入了苦惱，“我大半輩子為官，勾心鬥角，就連老伴也是早早離去，兒子我也不敢自己養著，怕被人拿來威脅到我。”
我歎了口氣，都是可憐人，我是不怎麼理解老人的想法的，但是不代表我看不明白老人的苦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多的是那些可憐的人或物，多的是那些被人遺忘的人或物。
“你還有兒子。”我想了想，覺得這是老人唯一一個可以感覺到開心的事情，沒有開心的回憶，那就創造出來。
“或許吧，他應該不記得我了。”老人或許是想到兒子，臉上有著笑意，也有著悲傷，這個樣子可不行啊！
“那我也沒辦法了。”我覺得老人太過執著，或許執著變成了執念就更加的頑固。
“您的兒子叫什麼呢？”我問道，他的兒子應該會想知道自己的父親叫什麼吧，又或許會想見見自己的父親，不管怎麼說，那份血濃於水的親情實在是不可逆的強勢。
“我給他起名衛國，讓他住在一戶周姓人家，他後來做生意了，我用職權也幫過他好幾次。”老人想了想，說道。
我愣住了，大抵這便是因果，這便是輪回，這是我們都逃不開的一個圈子，生生不息，源源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