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尖嘴猴腮的,頭上長著一撮黃毛,嘴上兩撇老鼠胡,活像隻山野野猴。但,他長相雖不好恭維,卻十分地神氣。進得門來,他昂頭四顧,端著架子走到中間的一張空桌坐下,朝店小二招招手:“小二,過來!”
“來了,來了!”店小二端著笑臉跑了過來,他知道這號人惹不得。
“客官,您要點什麼?”店小二一邊擦著桌子,一邊笑著問。
“甭問!揀你們店裏最好的菜,給老子整一桌來。要快!”野猴說。
“是,是!請問,客官您幾位?”小二哈著腰問。
“怎麼?怕老子沒錢?!”野猴瞪著眼問。
“不敢!不敢!不就是為了好準備碗筷嗎?”小二陪著笑臉。
“哼!就你大爺一人!怎麼?還不快去!”野猴厲聲說。
“好,好!您請稍候!”小二一邊陪著笑臉,一邊像看怪物一樣看了看野猴。真不知這家夥是什麼來路!
“德性!”沈餘香低聲罵了一句。回頭卻見白納蘭頭枕臂膀伏在桌上,好像喝醉了。
“哎!那壺,小蘭子!你又沒喝酒,怎麼就醉啦?”沈餘香伸手去推白納蘭。
“噓!”白納蘭抬起頭來,卻嚇了沈餘香一跳。
這白納蘭什麼時候竟變得滿臉皺紋,一把胡子了?
“你!你這是……”沈餘香驚道。
“噓!我碰到個朋友!”白納蘭示意不要聲張。
“哈!這個好玩!”沈餘香也伏下身去,忽抬頭,竟變成了一個呲牙咧嘴的齙牙婆。
“哈哈哈!你……”白納蘭壓抑著笑聲,竟笑得渾身發顫,“你……你,牙擦!哈哈!”
“別笑!”沈餘香一本正經地說,“我這也是剛看見一個熟人!”
“你……你……你,哈……”白納蘭輕聲笑道,“你怎麼有這一手?”
“怎麼樣?我這行頭棒嗎?”沈餘香得意地說。
“不錯,真不錯!”白納蘭笑說,“哪來的?”
“那天路過一個牙醫館,見有現成的牙套,我覺得好玩,就隨便買了一個。怎麼,眼紅啦?”沈餘香笑著說。
“嗨!玩中也有大學問,真服了你!”白納蘭說,“正好,我們以後行走江湖就這樣化妝,豈不方便?”
“嘿嘿!說正經的!你在躲誰?”沈餘香問。
“喏!就那猴!”白納蘭輕聲說。
“哦?什麼來路?”沈餘香好奇地問。
“冤家對頭!”白納蘭說,“他就是人稱黃毛神猴的江洋大盜申群。別回頭!……同在遼東,但我卻與他是兩股道上跑的車。都說盜亦有道,我敢拍著胸膛說我是俠盜,可這家夥卻什麼都盜,是真正的惡盜!所以,我們就成了冤家對頭,每每我與他作對,他都不是對手,這樣也製止了他的不少惡行。”
“你就吹吧!你都躲著人家呢,還大言不慚地說人家不是對手!”沈餘香撇著嘴說。
“這家夥來到這裏,肯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我這是要暗中抓住他的賊手呢!”白納蘭小聲說。
“嗯!這個好玩!蘭哥,你一定要帶著我哈!”沈餘香興奮起來。
“嗯!慢慢吃吧!”白納蘭說。
卻說這黃毛神猴申群,你看他點那麼一大桌菜,吃得滿嘴流油眉飛色舞的,肯定是剛發了筆橫財。
終於酒足飯飽,黃毛神猴神氣地丟下一大錠銀子,打著飽嗝,剔著牙,搖擺著走出了酒樓。
白納蘭朝沈餘香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地跟了出去。
黃毛神猴摩著肚子在街上慢慢地溜達,嘿,他正消食呢!
“呸!臭美!”沈餘香有些生氣地朝黃毛神猴啐了一口。
“忍!”白納蘭朝沈餘香做了個手勢。沈餘香隻好無奈地跟著。
這黃毛神猴也真夠囂張的,他在街上旁若無人地溜達著,哪裏熱鬧就往哪裏鑽,還順手牽羊地撈了幾個錢袋。這種小偷小摸的毛賊手段,他也樂此不疲。權當了消食?
“這該死的!”好幾次沈餘香忍不住要出手,都被白納蘭拉住了。
該死的黃毛終於回到了客棧。白納蘭兩人踏著積雪的窗沿暗中盯住他。
隻見那家夥泡了壺茶慢條斯理地啜著,一邊拉過暗藏的包裹,放在桌上打開欣賞。嗨!這家夥偷的東西還真不少,什麼金銀首飾,珍珠瑪瑙,應有盡有。更可氣的是,這家夥竟拿出幾件女人的肚兜內衣內褲什麼的不停地把玩,還放到鼻子上嗅,一副猥瑣享受的樣子。不知道又有幾個無辜的女人遭了他的毒手!
“呔!你這該死的淫賊,納命來!”沈餘香忍無可忍地闖進了黃毛神猴的房間,舉劍就刺。
“你是什麼人?”黃毛神猴一跳閃開,順手拔出了身邊寶劍。
“少廢話!納命來!”沈餘香更不答話,展開玉女劍攻了上去。
黃毛神猴當然絕非等閑之輩,一套神龍劍法使得水潑不進,沈餘香並討不到什麼便宜。就這樣,兩個人在房間裏乒乒乓乓地打起來。
正鬧得不可開交,房間裏忽然多了個人。黃毛神猴一見來人馬上跳出打鬥,顫抖著跪下向來人行禮。
不用說,來人就是白納蘭。這會兒他氣定神閑地站著,昂首斜視著黃毛神猴。
“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黃毛神猴誠惶誠恐地說。
“哈!這人是你的師傅?!”沈餘香躥過來問道。
“嗯!”黃毛神猴點頭。
“呸!誰是你師傅!”白納蘭啐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蘭子,今天你必須解釋清楚!”沈餘香怒指白納蘭。
“讓他自己說!”白納蘭說。
“說!”沈餘香劍指黃毛。
“不是說藝高人為師嗎?白師傅不論哪一樣技藝都遠在我之上,難道我不該尊他一聲師傅嗎?”黃毛理直氣壯地說。
“呸!死不要臉!”沈餘香啐道。忽轉頭怒視白納蘭,“果真是這樣嗎?”
“哼!”白納蘭懶得理她。把沈餘香氣得夠嗆。
白納蘭不再理她,踱到黃毛麵前威嚴地看著他。
“哼!這段時間你又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壞事?!”白納蘭不怒自威地說。
“報告!自從上次您警告了我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黃毛討好地說。
“那你解釋一下那些女人的東西是怎麼回事?”白納蘭說。
“哦!這個呀!您老知道的,我就這個愛好,喜歡搜集些女人的東西,不就是一種心理需要嗎?男人嘛,都好這口!”黃毛見白納蘭怒視自己,忙解釋道,“我發誓,我隻是偷了這些東西,但是根本沒有沾這些女人的邊!”
“哦?果真有不沾腥的貓?”白納蘭不屑地笑道。
“是真的!我發誓,若我沾了腥就天打五雷劈,叫我斷子絕孫!”黃毛信誓旦旦地說。
“哼!發誓是沒有用的。我再次警告你,一旦我發現你有不軌行為,你將死無葬身之地!”白納蘭說。
“那是!那是!”黃毛誠惶誠恐地說。
“那你到蜀地又是為了什麼?”白納蘭問。
“我有一件見不得人的大事要辦。”黃毛忽然變得高興起來。
“見不得人?什麼壞事?!”白納蘭劍眉豎起。
“啊!是我說錯了嗎?不是壞事!不是壞事!”黃毛忙搖手說。
“說說!”白納蘭笑了,這臭黃毛也想附庸文雅?
“我正在跟蹤一幫東洋人,這些家夥好像來路不正呢。”黃毛說。
“哦!東洋人?你要小心呢,別弄出什麼國際糾紛來!”白納蘭警告說。
“那是!”黃毛討好地笑著。
“說說,你還做了什麼壞事!”白納蘭看了看桌上的包裹說。
“噢,對了!”黃毛看了白納蘭的眼色,忙拖過包裹,從裏麵拿出一個大布包,往桌上一放咚地一聲悶響。他把布包揭開,露出白花花一堆銀元,足有好幾百。
“這是?”白納蘭問。
“遵照您老‘要盜就盜不義之財’的囑咐,我在芙蓉鎮轉了一圈,發現‘榮升米行’的老板專幹大鬥進小鬥出,哄抬米價的勾當。於是我昨夜幹了他一家夥,拿走了他足一千銀元,也算小懲他一把。哈哈!”黃毛得意地說。
“哼哼!這些銀元你準備怎麼用?”白納蘭斜視黃毛。
“嗯……你說怎麼地就怎麼地,如何?”黃毛看來有些舍不得這些好東西。
“哼哼!這些銀元應該說是贓銀呢。如果你用了,那你與那些沒有良心的壞蛋又有什麼區別?”白納蘭說。“你今天盜他一千,他明天又去刮一萬。那你不是變相造孽是什麼?”
“啊!師傅如此一說,真正把我驚醒了呢!”黃毛拍著腦袋說,“您說,我該怎麼辦?”
“把這些錢拿去救濟那些窮人吧,也算洗清你一些罪孽呢!”白納蘭說。
“好!我明白了!”黃毛如釋重負地說。
“嗯!豎子可教!”白納蘭笑了。
沈餘香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