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官匪孰清濁(二)

也不知怎麼了,這時賈府大門前已圍滿了一層又一層的百姓。

“嘿!王跛子,裏麵幹嘛呢?”後到的水果小販李長生擠了過來,他因長年賣些爛梨被人稱作酸果李。今天生意不好,聽得這邊有熱鬧,趕緊丟了生意來湊熱鬧。

“哦!酸李呀,聽說飛鷹又到賈家去了!”王跛子和酸果李鄰居,所以熟的很。

“嗨!這飛鷹就是英雄,我就敬佩他!”

“可不,這賈家權大壓人,就得有人治他!”

“哼!賈家?別看他現在鬧得歡,小心日後拉清單!”

“呦!你們這是仇官心理吧?”一個女子插嘴說。

酸果李打量了一下說話的女人:“哼!瞧您斯斯文文的,外地來的吧?哼!仇官?我敢仇嗎?平日這賈家的家丁都神氣活現得賽過閻王,經常吃拿我的水果不給錢,害得我隻好賣點爛梨糊口。您說,我能仇,敢仇他嗎?”

“哦!這賈家這等曆害!”女子問。

“可不,全鎮的人誰不怕他恨他,可也拿他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當官的呢!”王跛子恨聲說,“哼!還好雲山有個愛打不平的程飛鷹,要不還真反了他了!”

“哦!這程飛鷹果真英雄?他就不怕官府治他?”這女人真的太好奇。

“說到英雄,全鎮沒有不對飛鷹翹大拇哥的!”王跛子說,“他怕什麼,他每次辦事都站在公理上,他武功又好,待人和氣真誠,全鎮的百姓都擁護他,賈家雖有官府撐腰也怕他三分呢!”

“那他這次又為了什麼上賈家的呢?”女人問。

“聽說是賈家和土匪有一腿,這可是百姓最恨的事,要不這麼多百姓圍著,可不光是看熱鬧,賈家非得有個說法呢!”旁邊的一個漢子插嘴說。

“對!我們雖然都是些窮鬼子,但我們窮得有誌氣!誰敢與土匪串通一氣,我們就跟誰過不去!”酸果李說。

“芳姐,你怎麼一個人跑這來了?走吧,我們和香妹在一起安全些!”駱雁平把那女人好說歹說的拖走了。

“啊!看呀,賈老爺在家呢!這個老狐狸!”有人喊了起來。

遠遠的隻見賈自珍賈老爺從廳側走進了客廳。

“見過賈老爺,飛鷹這裏有禮了!”飛鷹站起行禮。

“好,好!”賈自珍大搖大擺的當中坐了,“賢侄有何要緊事,竟親自來到敝舍?”

“賈老爺明鑒,隻因事關重大,飛鷹不得不登門請教,請見諒!”飛鷹從容地說。

“哦!何事如此重大?”賈自珍探身問。

“有人要告貴府家人私通黑風寨土匪打家劫舍!”飛鷹一字一句的說。

“啊!豈有此理!何人如此膽大,竟敢私通土匪!你告訴我,我一定大義滅親,非親自送他到衙門重辦不可!”賈自珍大義凜然的說。

“好!賈老爺高風亮節,公私分明,在下佩服!”飛鷹說。

賈自珍得意地捋著胡子:“不知賢侄狀告何人,可有證據麼?”

“我要告貴公子賈以貴,是他勾結土匪盜走了柳雲山莊的祖傳至寶!”飛鷹義正詞嚴的說,“勾結匪類是官家大忌,請賈老爺明查!”

“是這小子?嗨,氣死我了!”賈自珍聲色俱厲的說,“賈義,快去把以貴這不爭氣的東西給我叫來!”

“是!”賈義磨蹭著去了。

等了約半個時辰,油頭粉麵的賈以貴才再次露麵。“父親大人著急喚孩兒回來,有何吩咐?”

“混帳東西!老實講你在外麵都幹了哪些壞事,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賈自珍怒道。

賈以貴轉身指住飛鷹狠聲說:“噢!你原來是告刁狀來了!哎!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啊!你經常在外麵拆我的台,每次我都讓著你。現在你竟跑到我家裏來告刁狀了,我又哪點得罪你了!”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飛鷹說。

“我不清楚!我做什麼了?”賈以貴反問。

“黑風寨的土匪你認識嗎?”

“笑話!我怎麼會認識土匪!”

“可是有人指認你勾結土匪打劫良家!”

“屁話!你有證據嗎?”

“我本來有證據的,可是我抓回來的三個土匪頭目,昨夜被人救走了!”

“哈哈哈!無憑無據,紅口白牙的就敢說人通匪?這可是犯法的!”賈以貴陰險的笑著,“爹,這家夥誣告孩兒,您說怎麼辦?”

“程飛鷹,是這樣的嗎?”賈自珍沉下臉說。

飛鷹別開頭瞧住屋頂,朗聲說道:“為人切莫用欺心,舉頭三尺有神明。若還作惡無報應,天下歹徒人吃人!”

賈自珍突然一拍桌子,厲聲說:“程飛鷹,你自己勾結土匪,反誣陷官府家人通匪,按律當斬!來人呀,把他押回衙門問罪!”

“是!”門外突然衝進十幾個衙役,看來賈家早有預謀。

“看看誰敢!”穆傑和白納蘭拔刀護在飛鷹身前。

“哈哈哈!”飛鷹拍拍穆傑和白納蘭的肩膀要他們讓開,他從容的走到廳中間大聲笑著,屋頂有瓦灰嗦嗦掉下。“你不就是要證據嗎?哈哈哈!我不但有人證,還有物證!去衙門嗎?好呀,走吧!我本不想驚動衙門的,我們私下了了多好!可是你們父子不領情,偏要往死路逼我!哼哼!門外有那麼多鄉親可以作證,讓大家看看是誰真的通匪!”

飛鷹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穆傑和白納蘭麵麵相覷,人證不是被劫走了嗎?

“你真的有人證物證?”賈自珍心虛的問。

“別聽他瞎說!昨晚”賈以貴突然不說下去了。

“哈哈哈!”飛鷹笑著看住賈以貴,“昨晚怎麼啦?說呀!怎麼不說啦?要不要我提醒你!”

賈以貴被飛鷹的氣勢所嚇倒,色厲內荏的說:“你,你,你說!”

“好!昨夜有十二個人到柳雲山莊劫走了三個人,這三個人就是被我抓到的土匪頭子!賈以貴,是不是你幹的!可惜你派去的人太過無能,他們並沒有很好的完成你的指令。你恐怕要失望了吧?”飛鷹背過手在大廳散起步來。

“笑話!我派了什麼人,劫了什麼人?你以為空口白牙就能蒙混過關嗎!”賈以貴看了看邊上的隨從,口氣突然強硬起來。

“哈哈哈!你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飛鷹突然仰天長笑,笑聲似乎已飛躍十裏之外!

這時賈府門外突然喧鬧起來。“讓我們進去!人證物證來了!”沈餘香一行六七個人衝了進來,賈府數十個家丁如臨大敵,把客廳圍了個嚴嚴實實。

門外的百姓見衝進去的這些人裏似乎有土匪,忽地轟轟地鬧起來,賈府家丁慌忙架槍攔住眾百姓。

“賈兄,別來無恙啊!”那些人剛進廳就有人向賈以貴套近乎。

賈以貴一看來人,腿都軟了!可這家夥實在老到,馬上強作鎮靜的說:“你是什麼人?我不認識你!”

“吔!太不給麵子了,前天我們還手拉手談生意來著!隻是你也太心黑了,沈府那藏寶圖值好幾百萬吧?可你給我這拿性命交易的人,隻區區一百塊大洋,你也不怕好吃不好拉屎!”那人氣憤地說,“你說你不認識我,可你們官府通緝我的圖文現在還貼在城門上,我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風寨寨主李奎!”

“啊!李奎!他是土匪頭子李奎!”賈府內外突然人聲沸騰,門外的百姓衝向賈府大門,高喊著“打死他!打死這無惡不作的土匪頭子!”

賈府家丁慌忙用槍封住了大門。

“哈哈哈!你說你是李奎,可我並不認識你!我賈府上下也沒一個人認識你,對不對弟兄們!”賈以貴大叫著。

“我們都不認識他!”賈府的人附和道。

“沒關係,我這還有物證呢!”李奎掏呀掏的,寶貝似的掏出一鐵疙瘩,這就是炸壞他手的那槍——太可惡了!他要留著做紀念呢!可是現在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豁出去了:“看清楚了沒?這爛槍就是賈以貴賈少爺送我的!還害我傷了一隻手!”

“老大,你不是說花了一百塊大洋買來的嗎?”李彪有點生氣了。

“去!沒你什麼事!”李奎白了他一眼。“大家看這槍上還刻有‘雲山警所’四個字,嘿嘿!賈所長不會不認自家的兒吧?”

“好啊!這盜槍的賊原來是你呀!不打自招了吧!”賈以貴厲聲說,“嘿嘿!你又多一條盜槍罪,數罪並罰,你死定了!”

“你,你!你這披著人皮的狼!你吃人不吐骨頭!”李奎氣瘋了。賈以貴卻得意地陰笑著。

“別忙!”這時站在一旁的三個人說話了,“我們還有證據!”

“你們又是何人!”賈自珍老爺問。

“我們就是賈少爺昨晚派人救出的那三個假土匪頭子。其實我們都是黑風寨的小嘍羅,我叫張德,我們有感程壯士不殺的大恩大德,是誌願冒充李寨主他們的。”那三人中的大個子張說,“昨晚,有十幾個人把我們從柳雲山莊劫出來,還特意說明是賈少爺讓救的,要我們別忘了他的恩德!”

“胡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也敢在這裏編瞎話誣陷本少爺!”賈以貴跳著腳大喊大叫。

“賈少爺,有理不在聲高!我們還有物證呢。”大個張從懷裏拿出三個腰牌,“大家瞧,這可是賈府家丁的腰牌!這塊寫的是武衛李二狗,這塊寫的是內衛熊三朝,還有一個是內侍王小有。嘿嘿!這三個牌牌都是我們從昨晚劫我們的人身上偷來的!”

“嘿嘿嘿!”賈以貴冷笑著說,“這樣的花花牌子花幾個銅板就可以在街頭做幾十個,這樣的東西也敢拿來訛人!”

“哈哈哈!早就知道賈少爺臉皮厚,沒想到會有這麼厚!幸好我早有防備,否則豈不被你狡辯倒了?來,看看這是什麼?”程飛鷹笑著走上前來,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揚了揚,“這是賈少爺寫給李寨主的親筆信,上麵寫著:李奎兄,貨已收到,現派人奉上現大洋一百,請查收。望合作愉快!賈以貴,民國一十六年六月初十。這可是在黑風寨土匪窩裏搜出來的鐵證。不知賈以貴賈少爺還有甚話好說!”

“哈哈哈!你們這些歹徒,竟敢勾結土匪陷害官府的人!來人,把他們扣了!”“哐!”的一聲,賈以貴說著突然把手中茶杯往地下一摔,接著是“轟!”的一聲,客廳地麵突然裂開,把飛鷹一行人全陷入了賈家地牢!

“哈哈哈!”賈以貴大搖大擺地大笑著走到門外,對圍觀的百姓說:“鄉親們,你們都看見了,程飛鷹勾結土匪誣陷官家,現在已經按通匪罪扣押,明日將押回衙門審查定罪!大家散了吧!”說完大笑著回賈府裏麵去了。

“怎麼會是這樣?通匪的人反說別人通匪!還敢說抓人就抓人的!這雲山難道真的沒有王法了嗎!”圍觀的百姓群情激憤,議論紛紛久久不肯散去。

“狗官!還我飛鷹!還民公道!”許多人開始撿起石頭砸向賈府大門,賈家家丁慌忙躲進了賈府院內,賈府大門也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