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喜歡穿白裙子的女生麼。”孫琪若無其事的說道,隨即是“砰”的一聲,病房的門便被用力的關上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孫琪連這些細枝末節都注意到了。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白裙子,是安娜留給我的近乎唯一的記憶了,現在,就連安娜的笑容,在我腦海中都有些模糊了。白裙子也許會成為我記住安娜的最後的方式。
我突然發現,從上次爭吵之後,對於孫琪,我便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似乎有一道懸崖突然橫亙在我們之間,隨著日子的推移,鬥轉星移,滄海桑田,懸崖卻雨來越深,越來越寬,我有些跨不過去了。
直到天色暗下來,孫琪才回來。
她一言不發,坐在凳子上看著琉璃,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也大概能猜出她的想法,無非又是想詢問白天儀式的事情。我心想,那儀式與我們無關,而神秘組織現在正忙於自保,一定也不是他們的所為。
問不問清楚似乎與我們的任務也沒有什麼大的關聯,而且我還在擔心琉璃的病。於是,我搶先開口道:“很晚了,累了一天,我們先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孫琪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聽懂了我的話外之意。
我讓孫琪去醫院周圍找了個小旅館,心想這樣她可以睡得舒服一些,我自己則留在琉璃的病房裏照顧,防止晚上再出些什麼意外。
正當我趴在琉璃的床邊迷迷糊糊時,耳邊卻傳來了琉璃的聲音:“簡憶哥,你睡了嗎?”
“還沒有呢,怎麼了?”我強迫自己清醒過來,認真地聽著琉璃講話。
“我……”她似乎有什麼話說不出口。
我隻好安慰道:“我不是別人,有什麼事情難道還不能對我說麼?”
“簡憶哥,我可以叫你簡憶麼?”說著,琉璃便徑自坐起身來。
我趕忙站起來扶著她,順便將枕頭豎起來,墊在了她的身後。
琉璃朝後一倚,抬起了頭,似乎在強忍著淚水。我看出她心情不好,沒有開燈。
“簡憶,可以抱抱我麼?”她依舊昂著頭,但聲音已經帶上了鼻音。
我沒有說話,坐在了床邊,她側身朝我過來,雙手環住我的脖子,將頭埋到了我的頸窩處,我感覺到她的淚水滴在我的皮膚上,然後順著鎖骨流下去,最後滲進了衣服的布料當中。
我伸出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她便自顧自地說起話來:“他們都是禽獸……他們撕破了我的衣服,還對我動手動腳……嗚嗚嗚……”
才說了幾句,也許是想到了往日不堪的回憶,心裏有些崩潰,便再也抑製不住自己,趴在我身上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邊哭著,一邊雙手用力,緊緊地抱住了我。
看著這樣的琉璃,我不禁有些同情她。這樣柔弱的女子,白天還可以假裝堅強,可是到了夜晚,回憶湧上心頭,又有什麼能支撐著她度過漫漫長夜呢。
我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我稍微動了一下身體,試圖扶她躺下來,可是她卻不安的又朝我的頸窩中鑽了鑽,雙手也又加了力氣。我想,她是經曆了痛苦之後,變得沒有安全感了,於是不再掙紮,任由她抱著。
就這樣,我們倆坐在床上,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什麼時候,隻知道四周還是一片漆黑,我忽然被一聲驚雷吵醒,望向窗外,隻見外麵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一道閃電劃過,我看到窗外的矮樹被狂風吹得七倒八歪,葉子也都掉落下來,正隨著席卷的狂風,在風雨中飄搖。
我感覺到琉璃正在我懷中不自覺的顫抖著,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家,應該是被這電閃雷鳴的景象嚇壞了。我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乖,別怕,來,我們躺下睡。”
見琉璃這番姿態,我更是不敢提讓她鬆開的事情,於是我順著琉璃的姿勢,也躺在了床上,隻是將被子全都給琉璃蓋上,我隻是斜躺在病床的邊緣,心想等這丫頭睡熟了,我這種姿勢也好下去。
隻是沒想到,這一覺,我竟睡到了天光大亮。我睜開眼睛剛要動作,卻發現自己依然被琉璃緊緊地的抱在懷裏,而不知何時,她已經為我蓋上了被子。我心想,這樣的姿勢,任誰都會誤會的,便搖醒了琉璃,趁她朦朦朧朧時跳下了床。
我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往洗手間走去。一打開門,卻發現孫琪竟然在裏麵,正呆呆的對著鏡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見我進來,她竟朝我微笑了一下,但我立刻看出,這並不是善意的微笑,她僅僅是保留了表麵的平靜,卻在微笑中透露出了對我的疏遠和不屑。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窩囊,麵對著我們隻見的鴻溝,我竟沒有勇氣主動伸出手跳過去。於是我沉了沉心,也對著孫琪笑笑,解釋道:“你別誤會,昨晚打雷了,她害怕,我隻是安慰一下她。”
孫琪沒有看我,但我發現,她正盯著鏡子中的我,露出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最後,她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無所謂的說道:“恩,我知道了,趕緊吃飯吧,不然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無可奈何的讓了讓身子,讓孫琪走了出去。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我有些迷茫了,是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孫琪越來越疏離我,我也越來越看不懂孫琪了呢。
也許,在上次爭吵之後,我們在無形當中都產生了某種變化。這種變化到底會為我們帶來幸運還是不幸,我還無從得知。可是時間往前流逝著,日子也一天一天的過著,人總歸是要有些變化的。
既然是變化,那為什麼就不能是這種變化呢。
我洗了把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先把當下的事情解決再說吧。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強迫自己帶上笑容,走出衛生間,這時琉璃也醒了過來,正坐在床上,看到我出來,便露出了甜甜的微笑:“簡憶,早安!”